将夜通红着眼,不愿看他,闪身躲开就连忙去检查闻人玥的伤势。
君桐眼底闪过一抹失望的幽暗,依旧拾掇起惊诧害怕的目光,哽咽道:“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我怎么了?”
倒在血泊中的闻人玥浑身都是鞭伤,没有一块好肉,指甲片都被拔了个干净,血肉模糊,就连他最引以为豪,日日保养的漂亮脸颊都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刀伤,是被人生生毁去容貌的!
将夜是晓得闻人玥有多在乎这张脸。
他甚至对将夜说过,自己修仙就是为了驻颜不衰,就连烈日旭阳下为何呵护皮肤,都坚持伞不离手地上玄明那老头的室外课,被罚被斥责,他都决不妥协。
而如今,这张他最在意的脸被毁地堪称恐怖,刀刃割地很深,皮肤割裂,骤失血气的白肉翻开,层层叠叠,布满整张脸,最旧的伤口甚至已经溃烂,可见他已经被关在这里折磨很久了。
将夜喉咙哽到说不出话,泪水一滴滴啪嗒淌下。
云谏走过去,握着闻人玥的手腕给他渡了些灵气,检查了一番伤势,才安慰将夜:“没有性命之忧,他只是晕过去了,等会儿我们带他去治伤。”
又轻声在将夜耳畔道:“别哭。”
“嗯!”将夜喉咙滚动,不敢直视闻人玥那张脸,他把泪水往咽喉里咽,再抬眸时,直勾勾看着君桐,无声质问。
“表哥。”
君桐呆楞在原地,怀着期艾的眼眸都是不确定的浓霭。
那是他在犹豫,他在观察将夜到底还有几分信任自己。
“表哥,你……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你?信你什么?信你一直以来的伪装吗?君桐,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不对劲的对方。
可我从未深思过原因,我已经很信任你,很怜悯,很同情你了。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人呢?!”
君桐浑身一震,眸中最后一抹光逐渐熄灭。
转瞬间,阴鸷狠戾已浮上眼底。
“表哥。”
再出口时,嗓音已无哭腔,只余下幽冷与冲天的戾气。
“我为什么要伤他?当然是因为你啊!谁让你同他走那么近,谁让你与他同屋共寝了那么多年?谁让他对你有那份隐秘的心思呢?”君桐压着喉,病态的语气更加狰狞。
“谁让你总是对别人那么好呢?!”
这番面目狰狞的样子,是将夜极陌生的,从未见过的。
他从未想过君桐儿时受到的伤害已化作怨毒的种子,在心底发芽生长成一朵恶之花。
君桐目光游移在洛言身上,指着他:“就连他!你都那么在意!还有他!”他指着云谏,眼眸泛出凶狠:“他都害死你那么多次了,你为何还对他情根深种?表哥啊,你到底是有多愚蠢?”
病态的眸光落在将夜身上时,压下浓重的气愤喘息,倏然化作温柔:“你知不知道,只有我才是真的希望你好,真的希望你可以一直快乐,我从未伤害过你,我想帮你的。”
“甚至在你死的时候,我想过要将你的魂魄封印在尸身中,让你永远活下去,你为何就……那般不知好歹呢?”
喋喋不休的道白,吐露的全是君桐内心真正的想法。
将夜已从惊愕中回过神,他觉得很难过。
杏眸逡巡在这间被法术遮蔽痕迹的房间中,斑驳沾血的墙面上还挂着血淋淋的人皮,往旁边看去,有的是已经处理好看不出材质的特殊纸布,还有的……是已经上好了颜色,画出漂亮图案的纸鸢,红枫刺目,牡丹血腥,都是用深深浅浅的血液染就。
那些漂浮漫天,在城主府中极炫目的风景,背后全都是这种血淋淋的制作过程。
而阴暗的角落里还有层层叠叠好几排狭小的笼子,里面装着的怪物没了皮肤,拔掉了舌头,只能噫噫呜呜地发出可怖的声音,它们浑身被植入无数唇舌,有的已经枯萎了,有的还在挣扎蠕动着。
同将夜在去潆洄岛路上,看到的那些怪物别无二致。
将夜没想到,这些诬陷他师尊,造谣他师尊的怪物竟出自君桐之手。
更没想到的是君桐竟然……活生生将一个个活人做成怪物,让他们生不如死。
“这些……都是你做的?还有……疫病都是假的,整个城池的人都快死绝了是不是?”
将夜眼底的悲伤和惶惧,君桐看在眼里,却不以为意。
天真的笑容浮上稚嫩的面颊,君桐兴奋道:“是啊!我那时候不知道表哥你还能活过来,我想好了,等找到了你的尸身就将你做成活死人,但是……我怕你寂寞,怕你忍受不了,怕你觉得自己是异类。
所以我让整个苍梧城的人都变成了活死人,这样,你就有很多人陪伴了……要是你觉得不够,我甚至可以让整个修仙界的人都变成活死人!”
他说着,病态的神色逐渐黯然,悲伤道:“若不是我没办法让自己也死一次,我也会把自己做成那样,陪着你,这样一来我就是你的同类了!”
“呃……”将夜无法理解一个疯子的脑回路,他不愿再问下去,怕再听见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洛言祭出重剑,在房间内布下严密的剑阵,天罗地网一般,防止君桐逃脱。
他问君桐:“你没办法决定自己的死活?”
“嗯,是啊。”君桐一脸无所谓,稚童般天真地笑道:“我又死不了,就随便玩玩喽。”
“因为梧桐吗?”一直缄默不语的云谏开口道。
梧桐?
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将夜眉目一凛,本能慌张地攥紧他师尊的袖子,又被云谏安抚着将他手指握进掌心。
云谏:“你和梧桐之间的关系,持续了多久?一千年还是上万年?”
第116章 同气连枝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君桐与梧桐的关系, 或许算是秘密吧,但君桐是个疯子,他没有想保守这个秘密的愿望, 秘密不被发觉不是因为他藏得深,而是从未有人这般问过他。
他最喜爱的表哥已经不信任他了, 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
“什么千年万年的?准确些应该是自神族飞升九天时,我就存在了, 轮回转世的每一次我都可以忘记这一切, 但总会有契机让我再度想起。”
将夜已经很难区分君桐到底是在演戏, 还是真情流露。
眼底的怅然和阴毒纠缠编织,但看着将夜时,总带着一副凄怯与说不明的痴迷。
他说:“是啊,你们不都知道吗?九天上的那位神祇与我同气连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但我与他又是不同的……”眼眸一转, 看向云谏:“你恨他对不对?我也恨,我比你们更恨他,我这一生一世,这生生世世的痛苦都是他带来的, 我比谁都想弄死他!”
“什么同气连枝?什么……什么同与不同的?”
屋内的几人中,怕是只有将夜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君桐看着他表哥茫然的模样,忽然扯唇笑了:“连你的枕边人也什么都不告诉你吗?表哥,我说你蠢笨, 你怎么就不信呢?你那么信任他们, 他们可曾把你当作可以倾诉秘密的人?嗯?”
是啊, 若说洛言刚碰头,还来不及对他说什么。
那师尊呢?
他师尊或许早就知道他当作表弟照顾的这个人有问题,又或许是在密室中与奉衣交谈的那一刻才知道的,可云谏什么也没说。
是怕他承受不住吗?是怕他不肯相信吗?还是怕他知道了之后要为了君桐而去阻挠云谏?
将夜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自己被命运摆布地可笑。
如何努力都一次次失败,如何坚持到头都还需要别人帮忙,甚至连自己体内的灵力都不能运用自如,一次次遭遇威胁还要他师尊以沉重的代价换来营救。
他并非在怪云谏什么都不告诉他,他心底也明白的,自己这个弱鸡水平,还容易感情用事,一旦提前知晓了答案,反倒会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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