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哪儿都不让他清闲,好不容易上周大帅府里寻个清净,谁知一杯酒还没下肚呢,大帅就跟他提了件叫他今天彻底不能安宁的事儿。
“我家老大你是见过的,仪表堂堂玉树临风,长相上随了他娘,没的说。性子稳重,打从八岁起就跟着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大大小小的战争经历了数百场,也曾春风得意,也曾命悬一线。
经历了这么些年的历练,下面人也服他,即便是我今儿就撒手不管,归临军也能在他手里发扬光大。”
周大帅亲自动手给道维满一杯酒,语气轻快道:“唯一可惜的就是这般好儿郎,忙于征战耽误了婚事,身边至今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
可俗话说得好,好饭不怕晚,这不,你家里五姐姐和斧性格和善,为人敦和宽厚,凡事不爱与人计较,与我家老大正是良配,你觉得呢?”
道维眼皮子直抽,不知道周大帅是怎样昧着良心才能将五姐姐彪悍的作风,巧妙委婉的美化成“敦厚宽和,不爱与人计较”的。
他五姐姐当然不爱与人口头计较了,一般事儿她嫌烦,都能当做没看见,但真惹急眼了,提刀就砍,压根儿不给你狡辩的机会,一般人想跟她计较一下,都没那个机会了。
不若祈祷到了地下,阎王爷公平些审判吧,还能给他们双方一个对铺公堂,好好狡辩的机会。
但道维也知晓,五姐姐和大公子的这门婚事,其实无关五姐姐的性子,甚至无关她的年岁和个人意愿,只有他们二人结合,归临军和照西军之间许多不能为人所知的秘密,才能继续传承下去。
这是给双方上的一道最有力保险。
况且。
“自从大皇子出生,陛下和太上皇以及皇后之间的关系有了缓和,那个孩子是他们三方互相妥协的后果,往后朝堂斗争的中心,便从陛下和太上皇以及皇后身上,转移到继承了三方势力血脉的孩子身上。
等陛下和太上皇缓过这口气,发现咱们这头的势力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控制范围,你说他们会不会放下成见,父子联手?”
周大帅嫌小酒杯不得劲儿,让人换了海碗上来,舒舒服服的半碗酒下肚,微眯着眼睛,像是闲话家常似的说出这番让人听了足以掉脑袋的话。
道维默默给自个儿也换上海碗,拎起酒坛倒了一碗,小口小口抿着,闻言笑眯眯看了大帅一眼。
“不止吧,我猜陛下那边忌惮大帅不是一日两日了,要是他连这点脑子都没有,也没法儿逐渐坐稳那个位置。所以打从您出面送他登上皇位,他心里对您应该便是又依赖仰慕又忌惮的!
眼下好不容易腾出手来,他应该早有行动才是。如何,他又给您升官了?这次又加封了什么爵位?”
这几年,龙椅上那位时不时便要给周大帅加封些有的没的名头,以彰显他对大帅的看重和尊崇,虽然外人不知晓原因,但天下无人不知陛下对周大帅的重视。
后来道维的照西军异军突起,这位陛下也没少三五不时的下旨嘉奖道维。现在道维身上的各种头衔全部归拢起来给朝廷上折子,大概要写满足足两页纸,才能写到开场白。
周大帅闻言,手指隔空轻点道维鼻尖,眼里溢出点点笑意,“你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随后用非常平淡的语气,说了一个堪称石破天惊的消息:“陛下打算加封我为镇国大将军,镇国将军府半年前便建成了,只差我回京挂牌匾,昨儿私底下给我来信,想来明令很快就通传天下了。”
说到这里时,语气终归是冷了几分。
这就是明晃晃的用一个镇国大将军的名头,换归临军的兵权,然如今天下成平,四方归顺,周大帅明面上并无理由拒绝皇帝的这份“好意”。
“若咱们的那位陛下以为将我调回京,他的人手就能逐渐掌控归临军,未免太天真了些。”
周大帅语气中有对皇帝这个物种的厌烦,也有对如今皇帝还能如此天真的不屑。
道维摇头,“他应该是在很久之前便怀疑你组建照西军的用意,日日担心屁股下的位置坐不稳。未免你像推他一样,再推一位帝王上去,选择早早地将你我隔开,分而治之罢了。”
皇帝确实挺有他的想法,在皇位上几年时间,道维和周大帅大撒手,任其野蛮生长,既磨练了他,也养大了他的野心和胃口,让他错误的以为,他如今有能力和周大帅碰一碰。
当然,他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错估了道维和周大帅的关系。
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照西军是遵照周大帅的密令建成的秘密军队,都认为道维和周大帅是绝对的上下级服从关系。
谁都料不到,照西军从组建之初起便不受周大帅管辖,不仅如此,周大帅还要无条件供给照西军粮食兵器,周大帅和道维之间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从属关系,谁都无法命令对方。
道维举起手中海碗和周大帅碰了一下,笑的十分得趣儿:“那就等您住进镇国将军府,再宣布大公子与我五姐姐的婚事吧,您在京多替我瞧瞧陛下精彩的面色!”
“祝您一路顺风!”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孤儿寡父
皇帝的第一次试探, 被道维和周大帅两人毫不留情的斩断了爪子,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气的在朝堂上大发雷霆, 还不好告诉别人他为何生气。
搞得朝臣一时间颇有种莫名其妙之感,深怕当今年纪轻轻就走了太上皇老年时喜怒不定的老路, 一个个忧心忡忡,赶忙暗中下注, 准备培养大景下一代继承人。
尤其是那些历经两朝的大臣们纷纷心里琢磨,皇帝还是打小培养的好, 半路出家的就是不得行,不管是太上皇还是陛下, 一路血淋淋杀上那个位置,因为得来的太过艰难, 便将那个位置看的比百姓, 比社稷重,这不是一个皇帝该有的修养。
皇帝还不知道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大臣们都在心里怎么编排他呢,若是知晓, 定要气的再摔几套前朝古董方能解气。
这回皇帝也算是亲身感受了一回民间传说中那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周瑜, 是如何被诸葛亮几句话就给气吐血的, 现在他也有这种感受。
一个镇国大将军的位置许出去,他安插在归临军中的人手却并未如预料中那样逐渐接替一些重要职位, 甚至称得上不得寸进。还间接促进了归临军和照西军的联姻, 他真真是气的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 只要脑子空下来就不由自主琢磨这事儿。
越琢磨越生气,越琢磨越害怕恐惧, 即便是和皇后太上皇争来斗去这几年, 都没受过这种气。
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他显然没想到, 后面还有更叫他感到愤怒羞辱的事情等着他呢。
他的好父皇,联手他的好皇后,趁着他放松朝堂的这段时日,竟然私下串联了朝中过半大臣,要求将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送出皇宫教养!
用的理由冠冕堂皇:“宫里历来便有此规矩,皇子皇女过于金贵难养,便寄养于大臣家中,以免宫廷福泽过深,小人家承受不住。还请陛下为了皇子着想,允了吧!”
放屁!都是放屁!以往送出宫养活的孩子,那都是一出生就病病歪歪眼看养不活,送出去死马当活马医。从未听说哪个皇帝会把唯一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嫡子寄养在大臣家里的!简直可笑!
这是太上皇和皇后在防着他呢!
但眼瞧着下面跪了大半儿的朝臣,皇帝除了心里愤怒的咆哮外,没有丝毫阻止的办法。
他很清楚,现下他说拒绝,后面还有无数麻烦等着他,他们总有办法叫他妥协。
闭上眼睛深吸口气,再次睁开眼时,透过冕珠看向下面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大臣,皇帝心里已然改了主意:“既然如此,那定要为皇儿寻一户可靠的人家才行。”
他都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那这个人选由他来定,也说得过去吧,相信太上皇那边会理解他的一片慈父之心!
然而他后面的话还没出口,下面已经有朝臣主动上前,向他推荐了一人,“镇国大将军人品贵重,性子沉稳,府里人口简单,身份不凡,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是教导皇子的不二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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