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最深不可测的一方,只有极少数的传言,模糊说李家军现任首领,是前白水城守将李鸿的儿子,李家早在太平年间便为后人准备了大量金银,以备不时之需。
事到如今,李家军往前一步,隔着一条望京河与京城两相对视,很有剑指皇帝宝座,入主金銮殿的意思。
后退一步,随时都能和白水城明大帅火拼,将整个北方重新卷入战火之中。
三方互相牵制,因此北方迎来了短暂的和平时期。
道维躺在大石头上晒太阳,一身青衣,军师装扮的小满在耳边喋喋不休:“南边儿现如今有大小的藩王三十之数,大都是见风使舵墙头草之流,不足为惧,能打的只有宋傲统领的平岭军。
现在,和咱们有一战之力的,京城守卫军,白水城明大帅,平岭军宋傲,咱们不趁机抢先进京吗?
若是等宋傲收拾了南方诸王,彻底统一南方,朝北边儿进军之时,咱们这点儿先天优势可就没了!”
道维将大树叶子往上挪了挪遮住眼睛,没好气问:“大不了硬碰硬,你怕了吗?”
“我李家军十八万好儿郎怕过谁?可第一个进京,到底是不一样的!”
“迟早都有一场硬仗要打,要是输给其他人,即便第一个进京又如何,不还得灰溜溜被人赶下台?”
小满心说,第一个入京到底是不一样的,翻开累累史册,大到第一个实现大一统的,第一个尝百草的,小到第一个改进造纸技术的,第一个磨出豆腐的,谁人还记得第二是谁?
就听道维毫不在意:“咱不图这个虚名,说点儿实在的,等宋傲统一了南边儿,手里能用之人大约有三十五万之巨,军师啊,你还是想想,万一宋傲与明大帅联手了,咱们的十八万人,对上人家的六十五万,要用什么姿势认输?”
对于这点,小满军师是相当有信心,索性翻身躺在道维边儿上,舒服的叹口气,扳着手指头给他算:“明姑娘这几年可厉害着呢,上阵杀敌,身先士卒,在白水城的威望不下于她三位哥哥。
明家内部不团结,加上她可是您亲妹子,难免会偏向您一二。这种情况下,白水城很难和宋傲联手。”
几年前,明家利用道维的目的无法达成,不想脸面上太难看,先发制人,直接与庞家翻脸。
表面上看,那般举动并未给明家带来大影响,毕竟明夫人说白了属于庞家的旁支,两家一文一武,走的不同路子,互相碍不着谁。
实际上,此事影响深远,明师和大儿子之间互相猜忌,夫妻关系不似以往坚不可摧,各人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一家人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和睦,同时给了明芽儿出头的机会。
道维拿下脸上树叶,坐起身看了小满一眼,颇为认真道:“我了解明芽儿,她不会因为个人原因改变立场,她的初衷是守境安民,天下太平。若想叫她偏向我,必须拿出足够的理由说服她,而不是寄期望于她因私废公。”
最关键的是,明师还在,明芽儿并未完全掌握白水城,白水城三十万大军她一个人说了不算。
小满愣住:“这他娘的比明家男人强太多了啊!简直不像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种!”
确实,格局上明芽儿远胜一筹,但到底是女子身份大大限制了她的发展。
明芽儿已经向世人,向道维展现了她的能力和决心,道维不介意再推这个他一手教出来的学生一把。
于是当两人历经几年,再次坐在一起时,他问明芽儿:“想要白水城的全部兵权吗?”
这话问的算得上直白了,要全部的兵权,如何得来?自然是从兄长父亲手中抢夺而来,难道他们还会乖乖双手奉上吗?那便是问做好和亲人决裂的准备了吗?
明芽儿举止中多了几分往常没有的洒脱利落,一口茶水下肚,看向道维的眼神有几分忧愁,“周媛给我爹生了个儿子,才两岁多,话都说不清楚,白白胖胖,十分喜人。
或许一开始她是奔着叫我家不得安宁,给庞周报仇目的而来,但自从有了那个孩子,我明显感觉到她和我爹态度的改变。
她为孩子谋将来,我爹呢?一边是和他矛盾渐深,对他手中兵权虎视眈眈的成年儿子,一边是乖巧可爱,无依无靠,只能依仗他才能存活的可怜母女,心自然而然的就偏了。”
道维清楚明芽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透过冰山一角,管中窥豹,可以想见明家内部现在有多乱。
他问:“你失望了吗?”
明芽儿眨眨眼,眼中极淡的的哀伤一闪而逝,缓缓摇头:“山河破碎,外有鞑子虎视眈眈,内有各路藩王割裂大明,而号称手握三十万精兵的明大帅,俨然成了领着朝廷俸禄,不听朝廷诏令,也不想背负薄情寡恩骂名,自欺欺人的割据藩王。”
自嘲一笑:“而我,在我爹明大帅的庇护下,长年累月觊觎他手中的权利,算什么好东西?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失望呢?”
道维缓缓摇头,用莫名的眼神看她,叫明芽儿突然生出很久不曾有过的惶恐。
“是我教过大义面前瞻前顾后心慈手软?还是明夫人教过你自轻自贱?这般颓丧,一点儿不像你。”
说完不给明芽儿说话机会,直接起身离开包间,行至门口,忽又停下脚步,偏头道:“南边儿宋傲不出三月必能荡平南方局势,挥师北上,届时我们三方势必要有一战。
那时你是想做明大帅手中刀剑,为了他的意志而战,九死不悔?还是真正自己做一回主,为你一腔抱负血洒疆场,不负你多年苦学?
明芽儿,你心里有天下人,所以也有你家人。你不忍心面对生灵涂炭,自然也不忍心和家人挥刀相向,何况他们自小便对你疼爱有加,这很好。
但如今局势到了你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小家和大家,孰轻孰重?”
留明芽儿一人在茶楼思索,道维和小满装扮一番,大摇大摆出现在白水城街头,无一人会将不起眼的二人认作是赫赫有名的李家军首领和军师。
小满感叹:“这几年明大帅对咱们多番防备,恨不得就地将您大卸八块儿,好叫他能睡个安稳觉,若是让他知晓您人在白水城,那可就热闹了!”
“哎,也不知明姑娘会作何选择,值不值得咱们冒险来白水城一趟?您说明家那一窝狼崽子,老的小的,互相猜疑,偏偏对明姑娘又很好,但凡他们对明姑娘恶劣两分,也不至于叫她这般难以抉择。”
那也总比方平与方水阔父子那般,大难临头各自飞,聚到一起互相扯后腿,恨不得弄死对方强。
两人转弯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店铺,等在里面的人快速帮二人换了衣着,略作调整,再次出现在街上又是与之前完全不同的人。
散漫穿梭在人群中,道维缓声:“按之前的计划,以巡防的名义,于白水城北调集十二万大军,势必做出严阵以待的样子。”
小满惊讶:“您是说,明姑娘会按照您的推测,夺取白水城军权?”
道维沉默一瞬,只吩咐道:“速去准备吧,怕是就这两三日的事情。”
果然,前两日白水城表面风平浪静,直到第三日夜里,明大帅府不知发生什么,火光冲天,惨叫不断。兵营里前半夜也传来兵戈之声,直到后半夜才逐渐平息。
明师赤红双眼,盯着明芽儿咬牙切齿:“十二万大军压境,就为了叫我乖乖将兵权交给你,你们好样的!好样的!”
明芽儿冷着脸,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
明大一身狼狈,眼神复杂的看向明芽儿:“你许了他什么好处,叫他如此帮你?他想要我们一家的性命?想报当年之仇?”
明芽儿摇头:“我说过很多次,我与道维自幼相识,几经生死,亦师亦友,兄妹相称,我们是亲人,是志同道合的伙伴,有共同的理想。
虽有些事上会产生分歧,但不影响他在关键时刻,毫无理由的帮我。”
这话不管是明师还是明家三子都不相信,明芽儿心里长叹口气,叫人将四人押下去严加看管。虽单独辟出个院子,生活用度上也不曾短缺,但没了自由,失去尊严,对四人来说比死还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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