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的火光照到泥壁上,火焰荜拨作响。姜荻银牙一咬,提灯往左手边的地道走去。
可他才没走出去多远,头皮就麻麻地炸开,一股冷意顺着脊椎骨往上爬。
地道洞壁不知为何映了一道人影,姜荻一开始还以为是他自己,等走上前,就倏然停下脚步。
那是个老妇人的影子,坐在摇椅上打着毛线,毛衣针一戳一挑,细长的针影没入泥壁的裂缝,音容宛在般摇摇晃晃,场面温馨而恐怖。
“操!”
姜荻差点叫出声,想也不想便扣动扳机。
可是,那道老妇人的影子非但没消失,而且陡然缩成一团黑烟,避开烧灼弹,再像蝙蝠张开双翼一样展开,组成一个老态龙钟的黑色人脸朝姜荻扑来!
洞壁哗啦啦落下碎石和泥块,姜荻不敢轻举妄动,别到时候鬼没打着,自个儿先被埋地里。
姜荻当机立断扭头就跑,刚踏进岔路口的洞穴就觉出不对——来时丁字型的岔道口,突然变成了人字型,分岔的角度也都相差无几。
换言之,情急之下他难以确定,到底哪条才是他来时的道路。
姜荻胸膛起伏,喉咙火辣辣地疼,嘴巴里一股子血味。
身后响起沙沙的风声,他没时间犹豫,被黑影人脸驱赶着钻进左手边的地道。
煤油灯当啷晃荡,姜荻气还没喘匀,玻璃罩子里的棉绳灯芯就簌簌燃烧至尽头,噗的一声,灭了。
眼前陡然陷入黑暗。
姜荻无语,内心大骂钟灵,给他拿个手电筒能死啊?
他放下煤油灯屏住呼吸,接着轻轻一踢,煤油灯就骨碌碌滚到洞口。
葫芦型的玻璃玻璃尚且滚烫,下一刹,一抹影子笼了上去。姜荻摸黑往煤油灯的方向射出一梭子烧灼弹。
砰砰砰!
粉色烟雾弥漫,映出一个黑色的人脸影子,它的表情扭曲狰狞,大张着空洞的嘴痛苦哀嚎,声音像用泡沫摩擦玻璃一样刺耳。
姜荻没给它狡辩的机会,一发子弹正中眉心。
那黑色的苍老人脸就如同燎到火星子的纸钱,迅速蜷缩,化作黑色齑粉消失不见。
地道里森冷的气氛消弥大半,姜荻撑着膝盖缓口气,看了眼前方黑咕隆咚的地道,想起钟灵的要求,壮起胆子往深处走。
然而,他没走多久就又回到了岔路口,三条岔道一般无二,唯一的不同是其中一个入口落了一地煤油灯罩的玻璃渣子。
如果一般人这时候肯定会以为遇到了鬼打墙,从而心慌意乱。胆子小的人还会自己吓自己,在黑暗中困住脚步,活活饿死在地道中。
但姜荻也许是怕过了劲,反而冷静下来,上手摸了几下煤油灯残渣边上的洞壁,就心下了然。
老约翰这孙子修的地道,居然是个弧形。人类在黑暗中行进,会本能地向右偏移方向,这条地道便是如此,打了个不易察觉的弧线,与来时的地道相接。
姜荻摸着潮湿的洞壁,阖上眼皮,脑海中浮现一把朝下的剪刀,所在的岔道口便是剪刀中间的销轴。
想明白《走近科学》的理儿,就到了走出科学的时候。
如果顾延在,这时候他会做什么?
姜荻吁口气,心跳逐渐平缓,甫一睁眼,金棕色的眸光微闪,眼神已于方才有所不同。
那老妇人的黑影,说是厉鬼,不如说是一个徘徊人间的幽灵。身份亦昭然若揭,是老约翰的母亲。
幽灵不想让他进入左边岔道,打小算盘借地利优势把他往会“鬼打墙”的右边岔路赶,那就说明向左的那条路一定有幽灵不想让人发现,而他想得到的东西——
老约翰父母的尸体!
靠,钟灵这狗东西居然没骗他。
姜荻抹抹人中上的细汗,提着心摸黑往里走。地道没变矮就知道没选错路,他松口气,努力支起眼皮。
眼睛大约适应了黑暗,能模模糊糊看到脚下的路。姜荻掌心贴着右边的泥壁,尽量不被地道的结构影响。
这回,姜荻没打道回府。三分钟后,他笔直地走进一个储藏室大小的洞穴。
洞穴中间整齐摆放着两只黑色棺木,角落放了一张书桌和一把扶手椅,钉有木板的天花板上牵了一条电线,裸.露在外的电灯泡正对书桌上方,灯泡灰蒙蒙的,裹满蛛网。
姜荻没去管那两只棺材,拉了下电灯抽绳,灯泡钨丝就滋滋啦啦地亮起。
书桌上空无一物,姜荻上下寻摸一番,连张碎纸头都没找见。
他叹口气,撑着椅背站直身子,突然,一股彻骨的凉意爬上后背。
这把扶手椅斜对着书桌,是个不大方便落座的角度。
但姜荻站在椅子后头,却能清晰地意识到,椅子的主人并非坐在这张扶手椅上伏案工作,而是长久地靠坐着欣赏那两只棺材。
我靠,变态吧!
姜荻啧了声,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移步上前来到一只乌黑油亮的棺材边。
他推了推棺材板,听到嘎吱一声,心里的弦就紧了紧。
没钉死?姜荻眼神一凛。
吱呀——
棺材板缓缓推开,饶是姜荻做了心理准备,依然被里间的情形吓了一跳。
尸体周身缠绕着一种米黄色的绷带,似乎浸透了药水,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尸体看不出身份,但从骨盆的宽度大概可以推测是一名老年女性。
绷带缠绕得密密匝匝,连指尖都不放过,唯独露出一双睁大的眼睛,也用化学药剂处理过,瞳色与眼白几乎融为一体。
洋娃娃没说错,老约翰果真把他的父母制成了木乃伊。
姜荻试了几次,满头冷汗,仍没想到一个合适的方法把木乃伊从棺材里弄出来,生怕一不小心弄散架,那他估计见到钟灵的第一时间就凉了。
他的目光落到一旁的书桌上,心下一横,干脆把桌子的四条腿给卸了。再用桌腿把木乃伊的上半身翘起来,小心翼翼地搬出棺材,放到棺材板内侧。木乃伊绷带的触感像极了过水后又晒干的旧报纸,风一吹就要散成渣。
姜荻左右看了看,没找着趁手的工具,索性脱掉脏兮兮的牛仔裤,一条裤腿绑在棺材板的沟槽,一条裤腿背肩上,纤夫似的把木乃伊往外运。
走回岔道口,姜荻停下来喘口气,回头看了眼木乃伊的情况,却在牛仔裤兜里瞅见一袋摇摇欲坠的白色粉末。
他可以拍胸脯保证,一分钟之前裤包里绝对没有这样东西,否则他的18cm都没处放。
事出反常必有妖。
姜荻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儿,昏暗的地道里什么也没出现。他啃了啃食指指节,思索良久,小心解开塑料袋的死结,指尖捻一捻,凑近了打量,小脸皱成一团。
这玩意儿怎么摸起来像农村糊墙的石灰呀?
不对,涂墙用的是熟石灰糊糊,这粉末的触感更干涩,约莫是生石灰。
姜荻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把塑料袋重新系好,小心揣进内裤里,把背心往下扯了车。
老天爷,可千万别漏了!
来回运了两次,姜荻膝盖都要磨出骨头,等再见到钟灵,那人不过是微微颔首,又指挥姜荻把木乃伊往书房搬。
“你这造型……”钟灵上下打量姜荻,后者像从水里捞出来,穿了一件背心一条短裤,光溜溜地支楞着两条腿。
钟灵噫了声:“外头多为女眷,找条裤子穿上吧。”
姜荻听出他话语里的嫌弃,气得要死,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唔了声,换上书房衣帽架上老约翰的卡其色帆布短裤,五分裤愣是被穿成七分,裤管空荡荡的,露出一对莹润的脚踝。
姜荻提着宽松如面口袋的裤腰,人还没站稳,就见钟灵抬眸看了眼挂钟,凌晨一点四十。
第五日已经到了。
钟灵拄着法杖,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问姜荻:“顾延死了,对么?”
*
姜荻离开后,一道血红的身影从地道的阴影中走出。
他的脸血肉模糊,一双黑眸依然淡漠清明,脚下拖着长长的影子,那些影子仿佛千百只征伐的鬼怪,扭曲而骇人。
顾延面无表情,看了会儿姜荻离去的方向,转身走进存放棺材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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