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们躲好没多久,巷子口就响起踏踏的脚步声。
一道粗哑的声音响起:“小子,你说有两个外地人问起六爷?一个瘦高个,一个胖子,他们人呢?嬲你妈妈别,该不会想骗老子的赏钱吧?!”
姜荻觉得这声音耳熟,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白光,是他们在县城外遇到的大胡子!
他也是六爷的人?
“爷,我没骗你。”小孩掐着尖细无力的声音说,砰砰几声拳打脚踢的闷响后,又挤出哀哀的痛呼,“小的看到了,还有好多人都看到了,他们刚才就在那儿!”
姜荻竖起耳朵,听到几个带枪的壮汉交头接耳,不由心里一紧。
大胡子是六爷的人,所以说,整座永昌县城,包括那只老鼠精都在六爷的势力范围内。哪怕路边随便一个乞儿,都有可能是六爷的眼线。
他还是太过大意。
姜荻思忖道,现在杀出去,把大胡子和那几个手下干掉未必不能成。
可大胡子在追查他和张胖子的消息,县城里的人都知道,他总不能把所有目击者都杀了,那跟钟灵有什么区别?再者,大胡子死了,也会打草惊蛇。
姜荻咬咬牙,按下蠢蠢欲动的张胖子,比个手势从巷尾的矮墙悄无声息地翻出去。
身后传来几声枪响,姜荻停住脚步,紧紧闭了闭眼睛,在张胖子疑惑的目光转来前,轻声说:“走。”
既知道六爷和大胡子那波人马脱不开干系,接下去的事就容易很多。
姜荻二人尾随一个背着□□,身着黑马褂、白背心的光头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宅院前,抬头看匾额,赫然写着“永昌县衙”“正大光明”几个大字。
“呸。”姜荻嘁了声,和张胖子窝在墙根下观望。
县衙门口有四个持枪的大头兵,正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呵欠连天。
张胖子气声问:“我们怎么进去?”
“怎么进?从正门进。”
说罢,姜荻提脚就走,大摇大摆地杵在县衙门口,张胖子着急忙慌捂着头巾跟在后面。
咔嗒,咔嗒,枪支上膛。
四支枪口齐刷刷指向姜荻:“什么人?!”
姜荻躬着身子,膝盖微微弯曲,手背在身后,袖管里的手死死扣住夜鹰的扳机。
他哑着声音:“哼,老夫是什么人,要同你说?向六爷通报一声,就说一位黑衣老道带徒弟上门拜会。”
有位持枪的大头兵还要问,就被身旁的同伴拉了下袖子,挤眉弄眼道:“快别问了,小心得罪了人。这位啊,是六爷的贵客。”
他谄笑问姜荻:“敢问道长,可是住在拱桥边那处宅子里?”
“嗯。”
姜荻抚了抚面纱,一副脾气不大好的高人模样,实则心里七上八下的,远没有他表现给张胖子看的那么自若。
那几个大头兵显然没见过老鼠精几次,但都知道其人的存在,商量几句就小跑进县衙通报。
不多时,四张讨好的笑脸迎上来,点头哈腰地请姜荻和张胖子进去:“六爷才用过晚膳,眼下在后院喝茶,道长和小道长里面请。”
姜荻听到张胖子低低“卧槽”了一声,黑纱遮掩下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
县衙里灯火通明,四处点着红烛,长颈美人灯里的灯油跟不要钱似的盈满。
后院传来热闹嘈杂的丝竹声和咿咿呀呀的戏腔,一进去,便看到一座辉煌的戏台,整体是木结构,但木色油润,一看就不是凡品,屋檐扎着彩纱,地上铺着绸缎做的毯子,奢靡至极。
台上有戏班唱戏,台下的太师椅上坐了个五十出头的老者,长方脸,驼峰鼻,面上蒙了一层酒气。
姜荻站在暗处,嘶着声音说:“六爷,好兴致啊。”
“道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六爷大笑,“来,快请坐。”
姜荻暗笑,走到灯光下,台上的花旦尖着嗓子余音绕梁,台下的六爷却噗通一声,一屁股摔到地上。
不等六爷叫唤,姜荻便跟离弦箭一样冲了上去,身形一拧,掣住六爷的手臂。
“你是?!人呢?!快来人——呃。”
六爷瞠目结舌,看向抵在下巴上的黑钢色枪管,而那位一瞬间杀到他跟前的黑衣道士,把面纱一扯,竟是个面容清隽的青年。
姜荻抿抿嘴,有些不可思议,威胁道:“居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亏我还——算了,哎,你,说你呢,别动,动一下我一枪崩了你。”
张胖子扯掉勒得他脸红脖子粗的道袍,撕成一团团的布头,堵住戏班子十几人的嘴。
姜荻直起身,从后面制住六爷,把人拖起来,夜鹰的枪口始终顶着他的下颌骨。
六爷见状不好,架子低到尘埃里,把“能屈能伸”四个字演了个十足十。
“道长,少侠?不!英雄,好汉,你们要钱,要金银珠宝,我都双手奉上。要女人,喏,那戏班子的花旦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闭嘴吧。”姜荻小臂一紧,勒住六爷的脖子。
他冲张胖子使眼色,后者麻溜地堵到门边,现出绿眼睛的人偶娃娃,跟哼哈二将似的一左一右站好。
突然出现的白发少女把院里一干人吓了一跳,嗓子眼里挤出一阵惊呼。六爷眼神一暗,心知今晚不能善了,怕是遇到高人了。
姜荻恶声恶气问:“老实交代,你跟那老鼠精和白师公在做什么掉脑袋的生意?”
六爷心思飞转,哆哆嗦嗦说:“烟,烟土。”
烟土?哪怕知道身处副本世界,姜荻都差点没忍住把扳机扣下去。
他咂摸一会儿,野兽般的直觉让他敏锐察觉不对:“笑话,光是烟土,那死老鼠能听你的差遣?它出去算命,都比你贩卖烟土赚得多。”
姜荻勒住六爷,右手扣动扳机,烧灼弹擦着六爷的胡子射向地毯,登时燃起桃粉色的诡异火焰。
“说清楚。”
六爷面若金纸:“我,在下从洋人手里得到一副增加烟土药劲的方子,名唤‘流金碱’。三年前,我跟白师公和他师弟遇上,说要与我做一笔交易。我出方子出人手,他们师兄弟来保我的生意万无一失。”
姜荻蹙眉:“那老鼠道士和白师公是师兄弟?”
六爷颤巍巍地回:“是,是。”
他怕姜荻问完就宰了自己,连忙辩白:“英雄说的是,买卖烟土是掉脑袋的生意,小老儿我哪能不知道?这烟土生意的钱财,我不过分得一成,九成都让白师公拿去了。我就是个台上唱戏的……”
说着,居然呜咽出声。
姜荻被六爷的脸皮厚度震惊,冷着脸问:“流金碱和方子都在哪儿?烟土,你们得有地方有人手种吧?地在哪儿?”
六爷道:“在无头村。”
姜荻脑海中掠过一道惊雷,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如果六爷没在枪顶脑袋的前提下撒谎,那么操纵这笔生意的,从始至终都不是割据一方县城的六爷和他手下的兵匪,而是一个看似不起眼的赶尸匠!
把种植烟土和炼制流金碱的地方分开,用赶尸的手段在其中穿针引线,免去一路的盘查和拦道抢劫,神不知鬼不觉,还能在兵荒马乱的年月降低风险,不至于因战乱被一网打尽。
那么,那些被挖空的尸体,丢失的五脏六腑也有了解释。
姜荻咬牙切齿:“白师公用尸体来运送烟土碱?”
六爷期期艾艾点头。
“他是个赶尸的,还有个老鼠精师弟,不怕缺德。你一个大活人,就不怕有损阴德?”
六爷唉声叹气:“这年景活着就不错了,哪管以后呢。”
姜荻生出一肚子的火,既为无头村的村民,永昌县的饿殍,又为这吃人的世道。
他眼尾微微上扬,琥珀色的瞳孔瞪得溜圆,宛如一只蓄势待发弓起身的野猫。
抵在六爷下巴上的枪口一紧,姜荻又问:“白师公人在哪儿?”
六爷长吁短叹,带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他啊,他老人家前脚刚带着一批流金碱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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