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看越是震惊。
“爷爷,村里人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比如这红砖,也是才捣鼓出来没几年的东西。
红砖和青砖是亲兄弟,原料工序基本相同,都是用粘土制成砖坯,晾晒后送入砖窑经高温烧制的。
但红砖是在烧成高温阶段后熄火,依靠砖窑内外空气流动自然降温,用的风冷工艺,这样出窑后的是红砖。而青砖则是在烧成高温阶段的后期将全窑封闭,再在窑顶浇水降温,用的水冷工艺。
所以红砖出窑慢,卖的贵些,但是据说这红砖寿命最少能达70年,是以虽然红砖新出不久,烧得好的人家不多,但仍旧深受欢迎;尤其它颜色喜庆红火,不少京城人家都舍不得用呢,这里居然都能看到了。
看着自家侄孙那一惊一乍的模样,老人瞥了他一眼,颇为得意地说道:“哼哼,小土包子,没见过?老爷子我可是先见识到了。”
李丁哭笑不得:“爷爷。”
两人总算坐下了,李涛端了碗水过来,看着李丁囫囵喝完,才慢悠悠开口道:“行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怎么突然回来了?”
这话说得李丁更是愧疚,从他去京城到现在已足有四年,这学完手艺后,又一头扎进工地赚钱,有时候甚至年节也不回来,实在不孝。
他先是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油亮的新烟枪,然后又讨好的上好了新烟丝,燃上了才给老爷子递过去。
李涛斜了自家侄孙一眼,没说话,到底把烟枪接过来了,他先是深吸一口,才缓缓道:“说吧,到底在外面犯了什么大罪了,我虽然老了,但是能帮就帮。”
李丁:“……”
李丁哭笑不得,又有些歉然,他一去数年,回来最多的是书信物件,但那些冷冰冰的东西,哪里比得上真人。这乍乍然回来,竟是让老爷子想歪了。
李丁没接着说话,只掏出了贴身的小包袱,一件件摆了开来;先是装着几十枚银币的小荷包,接着是一张叠的仔仔细细的田产地契,最后更是一张房屋执业证,上面都明晃晃地写着他三爷爷的名字。
“爷爷,这是我这几年挣下来的家业,咱们李家,可以在京城扎根啦。我想接爷爷过去享福。”李丁笑着大声说了出来,细看却还是红了眼,“孙儿不孝,这几年都没有陪在您身边,这不想着,以后咱们爷俩总算又能一起过日子了。”
他是知道的,他们两个外姓人能在这小叶村站住脚,全靠他爷爷有一份上好的种田手艺,沤肥养地三爷爷都有一套自己的诀窍,带着小叶村年年丰收,这才留了下来。
但爷爷年纪大了,他实在不忍心他再操劳,尤其是别人一喊,半夜都要下田去。
“以后,咱们只关注自家田地。”
“孙子现在一身好本事,您想种多少田咱就买多少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祖孙两都是糙汉子,没过多温情,聊开后便务实地收拾起了东西;李涛也没矫情,他孙儿的一片孝心不说,在这小叶村,他终究是外人。
这村里大半的人都不错,他在这生活的也还算舒心,但即使在这生活了十来年,他仍旧没什么归属感。
哪怕这里人人都用上了他的肥田方子,也不见得人人都念着他的好。
这些年明里暗里的讽刺和阴阳怪气听的不算少,更是有人怀疑他藏私,觉得他没有把最好的法子拿出来,日日来看他自种的田地不说,还有伸手作贱的。
规模虽小,但确实让人寒心,尤其村里几乎都是一个姓的,这事一出,村长首先护着同姓村人。
他有天大的贡献在这也抵不过血缘。
一间小茅草屋并没有多少值得收拾的,两人麻利弄完,便出门去找村长。
走到半道,一阵小声呜咽声随风传了过来,李丁耳朵向来灵敏,闻声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莫不是大白日的见鬼了不成?
侄孙紧张的样子看得李涛好笑,他没有出声,只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而后指了指不远处边上一个草垛后面。
半遮不遮的,李丁看到一个瘦弱女子在哭。
他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活人。
他本想说话,却看见了老爷子示意闭嘴,只得跟着他快步往前走了。
直到到了一处偏僻处,离那哭声够远了,老爷子才打开了话匣子:“你可知我方才为何叫你安静?”
李丁乖巧摇头。
“那小姑娘是个不容易的,也是个可怜的,但更是个拎不清的。”李涛幽幽叹气,“总之你可别去同情,会被讹上的。”
李涛点头答应,爷爷的话他肯定是听的,不过他有些好奇,“爷爷,那是什么人?这青天白日的,哭什么呢?且那小姑娘看着也不大?”
就刚才那远远一瞥,他也没看清多少,只记得小姑娘瘦瘦小小的,看着至多十几岁。
“确实不大,那是叶童生的孙女,今年将将十五。正准备寻人家呢。”
这小叶村就出了这个一个读书人,但白发苍苍了也还只是个老童生,他虽不再科考了,但新朝是认这名头的,是以他也时常以读书人自居,接些读书写信的杂活儿。
李丁有些奇怪,“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什么好哭的,寻摸的对家不满意?”是以在哭以后?
“那倒不是。”李涛语调平平目视前方,没什么感情道:“你可能没关注到,那孩子,是个裹小脚的。”
“啊?裹小脚?这,这等风气连京城都看不到了啊,她那童生爷爷逼她的?”李丁吃了一惊,隐隐有些明白她哭的缘由了。
“这太和元年就开始隐隐有风向出现,说帝不喜小脚,认为女子裹脚有伤天和,那时候,聪明人就基本都将小脚放归了。”
说到这里,他又将声音压低,带着些许奇异语调八卦道:“后来太和四年,皇帝更是与礼部大吵一架,称谁再支持女子裹小脚便允他裹小脑,算是正式废除了女子裹小脚的习俗。”
“她家这,为何还让她裹着?”
虽已经过去快三年,但这件‘君臣吵架’之事,报纸上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甚是有趣,他听了一耳朵后至今没忘掉。
李丁没说的是,帝王公开表态后,不说贵女阶层,就是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不愿意娶小脚女子了,至少正妻必然是正常人的脚。
好在民间普通人家裹小脚的本来就不多,影响不大;贵族里的小脚女子干不来重活,也有些人家愿意娶回来供着。
苦得就是中间的人家了,尤其那些生在普通人家、又裹了脚的豆蔻女子,要么当妾,要么只能当被亵玩的玩物了。
毕竟裹了脚,那下面的滋味会提升不少,总有些下作苍蝇喜欢。
想到这里,李丁有些不是滋味,“为何不放归,她这年纪又不大,放开了脚还能长回来些许。至少能正常走路也没那么疼,以后的日子也会更容易些。”
现在大锦快速发展,各地欣欣向荣,女子能挣钱的岗位也不少,不说那些愿意去读书的,就说那些靠手艺的,纺织女红、玻璃料器、甚至是他所在的砖瓦行业,都有女工。
哪个不能养活自己?
老爷子哼了一声,不屑道:“你以为我为何叫你安静别去同情,那孩子,是自愿裹小脚的。”
“她啊,小有几分姿色,就想找个人家养着她。再不济,给有钱人当个外室当个玩意儿,也比种田强,这是人原话。”这才是老爷子不喜欢这小姑娘的真正原因。
“年纪轻轻,不走正道,自甘堕落。”
李丁不再吱声了。
各有各的命吧。
说话间,村东头到了。
远远便能看到一间大瓦房,围着院墙,最前方的堂屋上也开着大大的玻璃窗,窗明几净的,显然家底不凡。
正是那小叶村村长的宅子。
李涛也没客气,直接上前拉那环首敲了起来,沉闷的声响传进门内,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谁啊,来了。”
是村长大儿子。
“是我,李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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