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结来说,报纸一事,大大丰富了百姓们贫瘠的精神世界,推动了社会的进步。随着数年规律而长期的发报时间,人们养成了看报听报的习惯,文娱异常昌盛。如今全大锦的人都在看报听报,出门看,蹲厕看,吃饭要看,上工偷闲间看……
人们的选择多了以后,报纸上的文章作为‘广而告之’的新文体,想要收欢迎能卖出去,会写白话文还不够,必须得把白话文写得生动有趣让人爱听,才能有销量。
有人看,自然就有利润赚。报纸越发赚钱,报社多起来了以后,愿意研究出力的人也多了起来,出版报纸的成本一降再降。
报业蓬勃发展,金钱也随之涌动成洪流;报业相关日新月异,在安临琛不在意的角落里,印刷报纸的‘新闻纸’虽还不是他前世的模样,也已经改造得相当接近;而除了专门写稿撰文的‘写手’,走街窜巷寻求新闻的‘记者’也早已诞生,形成了一定规模。
如今事关皇帝,且是遇刺这等要命的大新闻,这等赚钱机会,不管是哪家报纸都不想错过。报社麾下的记者们没胆子去问天上人,还不能扒一扒那些个小道消息么。
通讯鹰存在的时代,只要有心,什么消息到手都不过短短半日光景。
且这等消息皇帝愿意放出来,聪明人自是闻弦音而知雅韵。大大小小的报社们用上吃奶的劲儿拼命发售,消息短短时间内传遍整个大锦。
最近的百姓们,不管在哪里买报纸,买的是哪家报社出的报纸,都会看到‘惊悚,帝王遇刺’这样的大标题。
百姓沸反盈天,今上在他们眼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如今竟然有人想去刺杀皇帝,可不就是和他们过不去么!他们的好日子才过上几年,那些阴沟里的臭虫就忍不住了?
群情激愤下,有点不轨心思的人家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十足十的蠢人到底是少数,不少人在观望皇帝的下一步动作。
皇帝这番大动作,最后到底是准备推哪个去祭天、平息民愤?
安临琛就是故意的,既然这王家那么跳,想来这天降屎盆子也能稳稳地接住。
舆论发酵三天后,大臣问安的折子终于口径一换,开始上谏痛斥背后之人狼子野心,不过洪流之中,仍旧有人伸出小小的触角试探。
比如今日早朝,两方人马吵了起来。
“陛下如今平安归来,可喜可贺。那南下之事,是否仍旧存在些许蹊跷?一介小小女流,身无长物,如何刺杀陛下?莫不是背后之人掩人耳目的手段罢?”
王娇枝这个卷入刺杀之事的女子,相关身份早已被扒光,连着她以往‘写作’的文章、策论、诗词等等,都过了不少人的手。确是个笔下有真章之人。
这便是王家的高明之处,和以往一样,即使你知道他背后有异常,但明面上,你抓不到他的错处。
“陛下向来广纳天下贤士,此人莫不是因方式不当,惹了陛下厌烦?”
说话之人是国子监祭酒,以过于正直著称之人。
安临琛眼睛一眯。倒是没想到这位常年被人说做不懂变通、脾气刚硬之人,居然也是那王家的狗。
不少人对国子监祭酒之言皱眉,即使心生不满也没深思,毕竟这人就这样,极为爱才,不然也不会坐在这个能网罗贤才的位置上了。
“即使当真如此,也不可轻拿轻放。”温宏文出声打断了他,而后又面向皇帝金台再次行礼,“臣知陛下乃君子,对于真正的饱学之士皆礼待之。然如今小人猖獗,君却因礼教束缚仍大义以待,长此以往,君威何存?”
“陛下若因才学便接纳小人行径摸上来之人,那寒窗苦读十数载走踏实大道之人,岂不会因此寒心?且长此以往,君威何存?”
“善,臣附议。触犯君威者当斩。”
“可那毕竟是个女子,还是个相当有才学的女子。”陛下向来对有才学之人抱有一定耐心,现在在盛怒的气头上不管不顾,若是后面气消了又后悔了……
“臣私以为该……”
安临琛坐在最上端,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的辩驳声。越听越是心烦,但凡他不是皇帝,他早摸进那王家宅子将人砍了拉倒。如今身居高位,却杀个人还要找好理由,不给史书留注脚。
“此事不必再议,那刺客与其背后之人,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退朝——”
唱礼太监的声音响彻御门前,像是一块砖般压在的臣子心上。直到那明黄色的裙边再也看不见,底下的人们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开始往外走。
帝王金口玉言,断是不可能再有翻身之计,不少人心惊肉跳,暗暗猜测自己会不会暴露。
毕竟他们的皇帝陛下,是个文韬武略、眼光手段皆不缺,却又十足十独断的君王。
正是这份‘独’,让不少自觉胸有大才之人感觉到憋屈。
他们的陛下,太过厉害了。厉害到,即使不是他们在朝,而是换一批臣子,也一样能让这个国家、这个朝廷蒸蒸日上。
那这臣子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要权没权,要钱没钱。
连提个提议都被驳回,偏皇帝日日都有事情要他们忙。
安临琛在位十年,他看似平和的每一步,每一个政令,其实都是踏着炮火硝烟走出来的。
从他上位开始,满朝文武百官就被他拽着跑,新政令不说天天有,月月有是基本的。从启用女官到学院普及,从铺路修桥到技术下放,大兴机器、推广新式种田法、启用新货币体系……哪样不是新政,哪样不是困难重重。
他这已经不是动了无数人蛋糕的问题了,而是直接大刀阔斧地改换新天地。
只因为他够强手段够硬,那些背地里的反对之声才翻不起什么风浪罢了。
可以说,不少倒戈之人,也算是心中积怨已久。
但如今真到了清算之时,其中许多人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切肤之痛,那是切到了谁的皮肤谁才痛。
如今铡刀悬头,倒是知道怕了。
太原,甘宁王家。
王万清坐在桌前,看着桌面上两张平铺的报纸久久不语。
左边这张,正是太和元年发售的第一刊《盛京时报》,整张报纸早已泛黄,薄且脆,上面除了一些大标题,不少小字早已模糊不清。而放在右边的,正是王家掌控的报社下印发的《太原晚报》,纸张崭新,油墨鲜亮,看着是齐整,不是糊弄出来的。
“呵、呵呵,呵呵呵……”
随侍的小童害怕地低下了头,更加小心的擦拭起自己身旁的博古架来。他站在老爷的身侧,亲眼看着自家老爷从一开始的恼怒到现在的癫狂再到最后的衰败模样。
简直跟鬼上身了一样!
王万清并没有在意身边一个小侍童,反而悲悲戚戚地自言自语了起来:“当初这报纸问世,我只当是个消遣的玩意儿,还笑那皇帝老儿有眼无珠,钱多到没出花来瞎霍霍……”
如今一晃十年,两边境遇却是倒转。
自己以为注定会昙花一现的报纸顺顺利利的发扬光大至今,而他王家,如今却像那左边那份报纸一般,脆弱泛黄,在粉身碎骨的边缘。
“爷、爷,不好了。”
王万清很讨厌别人叫他老爷,加了个老字,仿佛凭空将他喊老了许多,是以王家的侍从们多数都只单声喊爷。
王万清正值烦躁时刻,这哪个小子大呼小叫?不知深浅不懂规矩,他王家最重规矩了,这等下人回头就辞退了去。
还没等王万清暴躁完,脸色苍白的小厮就冲了进来。
“爷,不好了,朝廷、朝廷来人了!”
随着他慌张的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铿锵的脚步声。
王万清抬起头看向门前,逆着光,他有些看不清来人模样。只听一道飒爽的女声响起,“王家主当面?鄙人京城守尉张秀秀,烦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长枪落地的撞击声响亮,王万清也总算从那配枪的领头女郎身上总结出重点。
城守尉,官职,正三品,隶属于侍卫处的二等御前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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