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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107)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54 标签:温馨 种田文 布衣生活

  官家不忍女儿没了亲娘,但是又不想宋昭容抚养碗儿,就想了个法子,表示全部亲手教养,无论皇子和公主……当然,事实上他没那个精力,大多数还是宫人和孩子的亲娘在照顾。
  总之,官家对几个孩子尽可能好了,但是不知怎的,碗儿竟跟他娘一样,觉得兄弟姐妹都想害自己。
  所以偷偷耍过几回小手段,因为没出现严重后果,官家批评之后到底没过于责罚。
  之后便有了今天之事。
  郁容听罢,简直三观炸裂。
  五六岁的小孩,又是勾心斗角,又是栽赃陷害的……
  话说回来,兄长真厉害,居然将事情弄得这么清楚。
  “盘子对碗儿没防备?”郁容疑惑问。
  聂昕之浅声解答:“盘子心性过于慈软天真,官家保护过了度。”
  “那官家怎么还让碗儿……”
  聂昕之道:“他道只是孩子,养不教、父之过,人性本善,总能扭正回来。”
  却不想,一个失策,害得盘子差点送了命。
  郁容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搞得兄长的生日都没心情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轻轻秋尘 轻舟已过 Nonononothing 散步的蜗牛的雷
    
161.1.9

  想着碗儿被强行送走时, 哭得凄惨的无辜姿态,再想到盘子经这一遭受的罪, 身体兼之心理上的打击……
  心有戚戚。
  郁容不由得轻叹着气, 莫名有些难受。
  聂昕之牌贴心小棉袄适时发话了:“容儿何必忧思。”
  郁容斜了他一眼:“若非盘子与碗儿是兄长的阿弟阿妹……”
  突地意识到碗儿是男娃,话说一半卡着了。
  聂昕之显然知晓他的心情,语气平静:“自有官家能者多劳。”
  郁容想起官家适才发怒——应该可以这样说罢——的样子, 脚步忽而变得沉重迟缓。
  自己不过是与盘子他们刚打过照面,若不是有着聂昕之的联系,根本就是陌生人,看到兄弟俩闹成这样子,都觉心塞得不要。
  官家作为两个孩子的亲生父亲, 本人又那么重视孩子,也在竭尽所能做好父亲, 面对这般现实, 心情该是如何的难堪。
  没事想太多、有事瞎操心的某大夫,不自觉地生出些许忧虑。
  不管怎么说,官家身为天子,就算是因着兄长的缘故, 爱屋及乌吧,事实上对他着实不错。
  思绪百转千回。
  乱担心了一把的郁容, 随同聂昕之, 一起进了盘子暂歇的房间,就见——
  他想象中明媚忧伤的官家,捧着碟子, 一手拿箸,吃着他忘在厨房的鸡蛋糕,脸上沾了点点碎屑,啃得不亦乐乎。
  眼睫上的泪珠还没干的盏儿更是闷头大吃,一副馋极了的姿态活像饿死鬼投胎。
  最年幼的聂昀嘴巴太小,吃相格外秀气,不过看他边吃,边盯着大口大口啃着的盏儿,时不时瞅一眼桌上大盘子里的几块糕,一脸紧张警惕的表情,小嘴巴蠕动的速度眼见是越来越快……堪称“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现实典范。
  唯一没动嘴的盘子,微微笑着,看着大家猛吃的样子,俨然有一种温润君子的风范。
  郁容:“……”
  搞啥幺蛾子,前一刻风雨欲来,这一时又是旭日当空照的。
  以及他的蛋糕……
  早先惦记着人多,还想着回了赵家的小表弟们,特意吩咐大厨做了很多,看这样子感觉是不要被吃尽了?
  官家正偏头对盘子说道:“二毛你就别盯着看了,看了也没的吃,别忘了周防御说的,尽量少吃糕点。”
  盘子温吞回道:“儿省得。”
  官家露出满意的表情,转而说着狼吞虎咽的盏儿:“盏儿你慢些吃,可别噎着了。”一脸慈爱的,看着就是好父亲的模样,又嘱咐着聂昀,“小碟你还小,这糕甜得齁,吃多了不好。”
  说罢,随手夹起一块最大的糕,搁到自个儿的碟子里,特别的理所当然。
  见状,郁容的心情是几许的微妙。
  怎么觉着,官家特别像骗小孩吃喝的大尾巴狼。
  大不敬的想法甫一生出,就听官家扬声招呼:“回来了啊?”他解释着,“哎,久未等到用膳,盏儿和小碟快饿哭了,我就拿了一点糕垫肚子。”
  聂昕之面无表情:“不问自取是为贼。”
  “咳咳。”郁容清了清嗓子,笑得恰到好处,“陛下客气,这些糕原就是做给大家吃的。”
  官家无视着自家侄子的话,先说了句:“早不是说了?匙儿遂勺子唤我小爹即可。”
  等年轻大夫承受不住他期待的目光,含含糊糊唤了声“小爹”,他露出了欣慰之色,语带着赞叹,又道,“听闻这糕是匙儿做的?吃着与寻常糕点不一般,真乃奇思妙想。”
  郁容忙解释:“是海外的吃法,我不过是简单说了一嘴,全是张御厨的功劳。”
  官家闻言感慨:“夷人倒也有些奇巧之心。”
  郁容没接话,这个世界海外如何他其实一无所知,少说少错。
  旻朝并非没有走海路而来的所谓“风波客”,把好嘴门,省得哪天被抓住把柄,平白给兄长惹麻烦。
  圣人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话锋一转,问:“勺子啊,可是该叫人呈膳了?”
  聂昕之这一回没表示异议,略作了个手势,伺候在一旁的管事无声领命。
  天都黑了,夏季白昼长,时辰确实晚了,是时候吃饭。
  郁容有些囧。
  官家刚刚才吃了那么多糕点……
  忽是心领神会,莫非,寻常在宫里拘得太狠?故此一出宫就放飞一下自我?
  话说回来,一个时辰前才发生了那样的事,官家这么快就恢复“正常”,到底是心大,或者调节能力强,抑或……
  郁容不免纠结。
  咳,有事没事纠结一下,反正在心里想想又不犯法。
  回头用完了饭,郁容就将心里的疑惑说与他家兄长听了。
  聂昕之说:“蝇蚁蜗虫,不胜枚举,官家胸藏天下,如何区区较量。”
  呃……
  郁容默了默,细想之下觉得这话确实有道理,天子毕竟非凡人,就算真的“区区较量”,也没必要表露出来给人看。
  这一想,官家真真可谓“喜怒不形于色”,至于笑……不就是传说中的“笑面瘫”麽!
  帝王之心,果真深不可测。
  郁容胡乱地想着,嘴上含笑道:“才知兄长仰慕官家至深,”平时要么爱答不理的,要么用不冷不热的话语“怼”一把,“原来是爱在心口难开吗?”
  聂昕之不予置否没作声,只静静地注视着调侃他的人。
  反倒是郁容,被自己的戏谑之言给雷了一把,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官家常在王府夜宿?”
  说是要给侄子过生日的官家,用过了晚膳便当真没走,带着三个孩子,特别自觉地霸占了一座清暑亭。
  聂昕之回答简洁:“禁中规矩多。”
  郁容了然:“所以就找借口来府上放……松一下?”
  想是做皇帝不免有压力过头的时候。
  嗣王府戒备森严,能保障安全,无有闲杂人等,没什么条条框框。
  就是景致太单调了,现如今也被改造得跟花园似的,尤其面对着那一片占地数百亩的湖泊,简直是心旷神怡,确实是个调节身心的好地方。
  这样看来,官家对聂昕之当真信任不掺假。
  想到,连“不明之物”蛋糕,对方吃得毫无心理障碍,便可见一斑。
  “容儿。”
  男人的低唤唤回走神的某人。
  “嗯?”
  聂昕之没头没尾道:“生辰。”
  郁容一瞬获得“心有灵犀”之技能:这家伙堂而皇之地跟他要礼物吗?
  也不配合配合想玩一下“惊喜”游戏。
  尽管因着乱七八糟的事,他大脑一时木了,想不出也来不及准备合意的生日礼物。
  “兄长的意思……”郁容故作不解。
  聂昕之吐出一个字:“糕。”
  郁容黑线。
  这家伙就不能好好说话麽!
  “兄长素来对糕点没太大兴致吧?”
  “容儿之作。”聂昕之言罢,补充了句,“我未品尝到。”
  郁容顿时哭笑不得:“本来就是做给小孩儿他们吃的。”
  几块蛋糕都斤斤计较的,至于嘛!心眼儿忒小了。
  聂昕之没吱声。
  郁容瞥了他一眼,忽是语气一转:“好罢。明儿我亲手做给你吃,不过我的手艺远比不上御厨,兄长可别嫌弃。”
  不常以麦面粉做吃的,尤其蛋糕属于知晓做法、没亲自动过手,在没电烤炉——哪怕是电饭锅也好——的情况下,他可不能全然保证自制蛋糕的质量。
  聂昕之道:“无妨。”
  他所在意的本非好不好吃的问题。
  郁容心知肚明,不禁失笑了。
  翌日便践行诺言。
  郁容不但做了块小蛋糕,还跟着张御厨学了沧平的特色长寿面,像模像样地煮了一碗,喂食了寿星公。
  无人刻意提及昨天的风波,好似没发生过。
  于是一场生辰宴,虽不算如何规模宏大,气氛却是其乐融融,可谓宾主尽欢。
  宴席在早上,吃完了官家提着两个小萝卜头,一脸恋恋不舍地回了皇宫。
  盘子留在了府上,照官家的说法,嗣王府清净适合休养。
  再则有郁容这个“妙手保宜郎”在,不担心万一再发病的情况。
  聂昕之不置可否,除了偶尔客串老师的角色,考验一下盘子的功课,寻常忙于公务,白日在府上基本找不到人。
  郁容挺高兴的,家里多一个能说话的人。
  ——到底尊卑分明,即便不觉有什么身份好自持的,府上一应人等却是视其为主,没事闲聊天之类的多有顾忌。
  回了京城,聂昕之太太太忙,甚者有时夜不归宿,某人难免深闺寂寞……口误,只是偶尔觉得无聊罢了。
  艾炷隔着姜片,灸着小少年的背部。
  如经外奇穴者定喘,顾名思义,主治包括哮喘、支气管炎等在内的呼吸系统疾病,另对落枕、肩背痛等也有缓解或纠正的作用。
  再如命门,盘子之夙根源于先天不足。命门是为先天气之蕴藏,谓之“阴阳之宅、精气之海、死生之窦”,是为生化之源。故而,诸多肝肾疾患,刺灸选此穴。
  “好了。”
  郁容收回手,心情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到底盘子在不久前发作了哮病,药物调理的同时,配合针灸疗法,也好尽快使病情得以有效控制。
  官家留盘子在府上,未必没有方便郁容贴身治疗的用意。
  毕竟盘子的“主治大夫”,年龄在那,有时候难免会精力不足。
  周防御显然跟官家是一个想法,将盘子哮病有关的医案,遣人送至府上。
  郁容一方面有些诚惶诚恐,感觉抢了防御大人的病人;
  另一方面,有种被认可的感觉,防御大人在他心里,是类似偶像兼老师一样尊崇的存在。
  对方的认同,不免让人感到小高兴。
  盘子一如既往满口的感激与麻烦人的歉意。
  郁容摇头,温声说着不要紧,心里禁不住慨叹:
  跟诸多聂家儿郎不太一样,盘子真是又懂事又贴心。
  聂昕之说其慈软天真,他倒觉得不过是其天生豁达,以宽容的态度对人对事……虽然,这样的心性也许略微不适合皇家。
  郁容正暗搓搓地赞美着盘子的生性,他心中“豁达宽容”的小少年忽是幽幽然地叹了一声。
  “……”
  看着面带忧虑的盘子,郁容迟疑了下,到底忍不住关切地问:“好好的,怎么叹气了?”补了一句,“忧伤肺,思伤脾。”
  盘子张嘴,却是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屋里的侍者。
  郁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里渐渐有所了悟。
  落水之事,到底让官家重视了,一改过度放任孩子的态度,虽没限制盘子的行动,却是派了一些人手,说是侍者,其实也算是“看”着孩子不再出什么意外吧。
  郁容对官家的心理还是能理解的,也十分赞同其做法,总归盘子的身份与其他皇子皇女有些不同,再如何谨慎不为过。
  盘子收回视线,刻意压低了嗓门,模糊地说:“不习惯。”
  “习惯都是养成的。”郁容笑,“再者,宫里人更多吧?”
  盘子难得露出些许孩子气:“就是因为宫里……”含糊其辞,“才喜欢来大兄府上。”
  郁容默然,对此不好说太多。
  盘子明显也是理解其父的安排,除了低声叹气,没任何抱怨之词。
  郁容莫名觉得有些囧。
  眉头轻蹙、面带轻愁,真真一副少年盘子之烦恼的姿态。
  不过……
  郁容大抵推测,盘子也不是真的为这些随扈、侍者烦恼,真正的原因还是在碗儿身上吧?
  却是没法子开解,又不能坐视不理。
  想了想,他刻意开着玩笑,带上哄人的口吻道:“小孩儿别想太多,小心老得快,就变成你大兄那个样子了。”
  盘子笑开了,遂正色表示:“我也不是小孩,马上就可以成婚了。”
  郁容:“……”
  忘了古代孩子早熟,皇家的更是在小不点时就熟透了。
  想是这样想,他口中说着:“未满十四,距离成婚得有几年,不算大人。”
  盘子回道:“也就一两年的事,爹爹说了,让我先相好人。”
  郁容闻言哑然。
  简直就是个小大人。盘子慨叹道:“若不早些定下亲,大了就找不到如意人,会像大兄一样没人要,可怜呢。”
  “扑哧——”
  郁容没能憋着笑。
  盘子当即反应过来,面露赧色,羞愧道:“匙儿哥哥莫恼,我不该取笑大兄。”
  郁容笑着摆摆手,嘴上跑火车:“你没说错,你大兄年龄大了没人要,我也是见他可怜,才……”
  煞有其事地叹了一声。
  ——接连几日,天天面对面,这一大一小的处得挺熟了。故而说话之时,尤其是戏笑之言,没多少忌讳。
  盘子眨了眨眼。
  郁容笑叹:“故此我才让你莫多思虑,防止老得快,跟你大兄一样成婚都难。”
  盘子的眼角抽了抽。
  郁容注意到了,顿时收起戏谑之心,忙道:“可是哪里难受,你的眼睛……”
  盘子神色微僵,说话仿佛有些吃力,一个字一个字地蹦:“没、没有,匙儿哥哥莫担心。”
  郁容眉头轻蹙:“真的?不如我给你脉诊一下。”
  盘子突然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大兄……”
  郁容微愣,下意识地转过头,只看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诶?
  兄长啥时候来了?
  怎的一言不发就走了?
  “匙儿哥哥。”
  疑惑出神的郁容闻声回首,就见盘子一脸严肃,语带急促:“你快去追大兄啊。”
  诶诶?
  “大兄许是不高兴了。”
  郁容怔了怔,陡地忆起适才自己瞎扯淡的说法,瞬时囧囧有神。
  虽然是开玩笑……
  想想兄长的心眼儿,说不准真如盘子所言,不高兴了。
  郁容素来认错态度良好,便与盘子说了几句辞别,赶紧地追出门,哪知聂昕之的脚速太快了,他出了花厅就看到对方消失在院子门口,等再跑到院门外,便再找不到一丝人影了。
  问打点园艺的小厮,只说没看到,一路问了好些人,都是茫然摇头。
  郁容心里忽上忽下的,莫名觉得从不跟他真的置气的兄长,这回生气了。
  边满王府地找人,边将适才与盘子的笑言回顾了一遍。
  忽有反省,说兄长没人要、不成婚什么的太过分了,明明对方是因着童年那些懊糟事,不管承认与否,确是留下了阴影。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郁容倏而止步,在自己嘴上轻拍了一下。
  嘴巴没把门,该打!
  “公子。”管事的声音突兀响起。
  郁容心里一喜,转身问:“李叔可知兄长在哪?”
  幸而李严没辜负他的期望,告知:“主子在离刃斋。”
  郁容微眯了眯眼,仔细回想了一番。
  王府太大,各种园啊院苑的,名字又都奇离古怪的,着实不好记。
  “可是放着乐器的地方?”
  李严点头:“正是。”
  怪不得找不到人。
  离刃斋类似是音乐室的存在,寻常他和聂昕之就没去过,一点儿存在感也没有。
  郁容松了口气,对管事说了声谢,掉头就要走。
  “公子!”管事连忙喊住人,怕耽搁对方的事,不带喘息地说完整句话,“此是魏国府公子百合郎送来的帖子与丹青,指明给公子的,经由查验并没丝毫不妥,公子您可以收下?”
  郁容一愣:“百合郎,谁?”
  管事道:“即是国公之嫡孙。”
  从前些日子的记忆里扒拉出一个傅粉何郎般的公子哥。
  郁容恍然大悟,道:“东西给我,具体的回头再说。”
  既然查了不是什么危险之物,收便收下,不过暂时他没心思看,等安抚好了聂昕之再说。
  便拿着帖子与画卷,郁容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离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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