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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宅十余亩(117)

作者:宁雁奴 时间:2017-12-04 20:25:54 标签:温馨 种田文 布衣生活

  好在这一回有聂昕之“撑场子”,尽管有仗势之嫌,但至少,应该能保住患病的婴儿不再被当妖胎溺毙吧?
  郁容看着心事重重的郎卫,心有不忍,劝慰道:“勿论如何,凌少夫人的孩子保住了,便是一时过得艰难些,总算也有个指望。
  “凌少夫人仁善贤德,必后福无量。”
  安朗犀静默,良久才勉强点头:“只盼她喜乐安然。”
  喜乐安然。
  轻飘飘的四个字,说得简单,如何实现,却是难上加难。
  郁容又看了郎卫一眼,转而调回视线,微眯着眼注视着沿街的风色。
  暗道,以安校尉的性格与能耐,若当初与其表姐结成良缘——他已经知道,因为上一代的种种,这对表姐弟其实没真正的血缘联系——真真的男才女貌,堪称是佳偶天成罢? 
  当然了,“表姐”已经是凌少夫人,这异想天开的想法不过是在脑里瞎歪歪。
  除了在聂昕之跟前可畅所欲言,郁容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锁紧嘴巴。
  别人家的爱恨情愁管不了。作为一名大夫,唯一能做的便是治病,竭力减少病患及其家属的痛苦。
  “蛇胎”之症便是需经长久调理、疗治,不代表开一个方子交给其长亲,每日用着便万事大吉。
  新生儿患者太小,“蛇胎”的肤表特征一天变一个样,郁容不得不留待京城,观察上一段时日,直至病情基本稳定,再改为定期复检、换药疗治。
  为此,他提前回雁洲的计划泡了汤。
  盘算了一通,好歹能赶得及阿若的结契礼。
  郁容有些不放心,便作思考,提笔写了一封长信交予“快递小哥”成力士,同时拜托郎卫,帮忙暗自观察下阿若的生活状态。
  也许是多管闲事了,但他对阿若终究有些不同。
  毕竟他费了好大的力气,从生死线拉回来的朋友,可不想对方再遇到第二个洪大海。
  等收到雁洲回信,知晓阿若过得充实也开心,总算安下心,专注治疗蛇胎。
  嗯,回信是阿若亲笔写的,语气相当的嫌弃,说他那个瞎操心的时间,不如多救几个人。
  对比了喜柬的笔迹,发现也是阿若书写的。
  郁容意外极了,毕竟他所认识的乡下养鸭少年郎,可是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
  再从信中知,阿若识字、书写等,是余长信手把手教会的,“瞎操心”的某人刹那间没了顾虑。
  ——唯有真的过得不错,其人才或有心情与空暇,学习读书跟写字。
  郁容待在药炉前,熬化了一份半斤重的血竭,滤清之后,取炮制好的紫草与白蜡,煮沸翻滚。
  将此先熬好的当归、白芷等药液混入同熬,直至油膏呈紫黑色。
  血竭好用不必赘言面,其堪称外用圣药,对诸多皮肤真菌皆有抑制作用。
  紫草者抗炎,有凉血解毒之效,治癍疹癣癫,属于旻朝尚未发掘其药用价值的一味草药。
  得益于聂昕之手底下专门搜罗诸地特有植物的能人,郁容借他们的手,寻到了不少长在极北或南疆的、药局买不到的药材。
  紫草便是其中之一。
  七味药熬制的润肌膏,是郁容参照系统药典,经过反复调配,终究弄出了适用于给新生儿敷搽的外用药。
  其药性温润,祛风荣卫、活络经脉,从而改善肤表的角化,顺带止痛,防止细菌感染。
  有这一样润肌膏,给“蛇胎”搽药不仅方便省事了,配合白僵蚕煮水清洗,疗效更上一层楼。
  待到阿若定好的结契礼前两日,郁容针对“蛇胎”的情况进行了全面复查,确定只要按部就班,遵循着制定好的治疗方案,小病人的情况至少不会恶化了。
  便可放心离京。
  离京前,拜托了王府里的医者,既是前次给阿福治梅疮而合作过的两人,请他们留意凌郡府“蛇胎”的情况,以防止突发意外。
  “兄长?”
  歪在马车里,迷迷糊糊一觉睡醒的郁容,透过撩起的车门帘,看到“驾驶座”上换了人,不由得囧了:“怎么是你?安校尉呢?”
  聂昕之浅声回答:“他有公务。”
  郁容默了。
  反省自己居然睡得这么死,回头被人给卖了怕也是不知晓。
  ……不对,眼下他已经被“卖”了。
  不经意地腹诽,安校尉有了指挥使大人,就忘了勉强算半个恩人的自己。
  “难道兄长就没公务?”
  郁容扬了扬眉,反问。
  官家交待的针对罂粟的处理,应该没这么快就解决好了吧?
  聂昕之语气淡淡:“雁洲聚集了众多风波客。”
  郁容摇摇头,没再追究。
  又不是第一天知晓这“恋爱脑”的家伙黏人的属性,反正“恋爱脑”也没真的耽误过什么正事,官家作为顶头兼直属上司都不在意,他何必啰嗦个没完,平白扫彼此的兴?
  毕竟……
  之前治小儿梅疮隔离了四五十天,其后对方忙着处理罂粟问题,再就是这一段时日,他一直忙活于“蛇胎”的治疗,两人真的是好久没能安安静静说上几句话啊。
  ——也怪精力旺盛的男人,每每好不容易闲下来,就扛着他去研究和谐的意义去了。
  腹诽了一通,郁容扶着车壁,挤到男人身侧坐下,接着其话语,随口聊着:“那些风波客将罂粟带到了雁洲?”
  聂昕之稍颔首,道:“其花秾艳香郁,渐有豪富之家喜种作观赏。”
  郁容蹙眉:“罂粟花确实好看,怕就怕有人居心叵测,利用它做坏事。”
  聂昕之安抚:“毋需忧虑,针对此事已有章程。”
  郁容下意识地微笑:“我信兄长。”
  心里话说出口显得肉麻。
  但事实就是,他信任聂昕之,哪天说要降龙擒虎,怕也觉得,对这男人而言,一切皆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
  聂昕之倏而扯着了马缰,一把将人揽到怀里。
  郁容黑线。
  兄长发什么毛病,青天白日的,就……
  伤风败俗。
  “专心。”聂昕之轻咬着走神的青年。
  郁容模糊地哼了声,故作不爽地“反咬”。
  “等等,兄长——”
  勾在男人颈后的手轻拍了拍,郁容勉强拉开两人的距离,侧耳倾听:“那是什么声音?”
  聂昕之默了默,猛地将人整个儿地揽抱,另一只手刷地抽出了逆鸧卫专用的佩刀。
  郁容眨眨眼,暗中嘀咕,该不会又遭遇劫道者了?
  说好的太平盛世呢,这旻朝的路也忒不好走了。
  许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又对兄长信赖得很,郁容一点儿没觉紧张害怕,直待他听到——
  “吼~”
  震得耳膜颤动。
  郁容陡地张大双目。
  不是吧?这叫声……
  老虎?
  喂喂,说“降龙擒虎”什么的,他不过是不负责任地脑补一下。
  没真想过哪天让兄长去干一场啊!!
  便又是一阵撼山动地的虎啸。
  一只大大大号的大猫漫步出现在了视野之内。
  郁容瞬时瞪圆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多谢Nonononothing 散步的蜗牛的雷
    
1.9

  这是郁容第一次看到活的老虎。
  在动物园以外的地方。
  作为“毛绒控”, 猝不及防看到这大大大号的大猫,一时惊悚的心情远大于喜爱……
  典型的“叶公好龙”罢?
  没办法, 毕竟这大猫不是真如猫儿可爱无害, 却是能吃人的大虫也。
  其生性残暴,噬食是为本能。
  郁容初在青帘落户,就被科普过旻朝“虎害”一事。
  不过雁洲沿江一带多是平原, 偶见山丘,常是孤峦、少有叠嶂,不宜大虫窠居。
  故而自他穿越以来,从来就没遭遇过什么拦路的猛兽。
  险些忘了,与现代相比, 古代世道的不太平,有一方面在于虎狼之害。
  郁容不由提起心神, 下意识地贴紧男人的身体。
  聂昕之一手持械, 戒备以慎,觉察到怀中人的紧张,竟还有心分神,单手在其背后轻拍了拍。
  郁容稍稍冷静, 既为兄长的行为感到熨帖,紧绷的心情得以缓解, 又情不自禁地心生忧虑——
  这只老虎真的太威武雄壮了。
  他与聂昕之俩, 加一起不够塞对方牙缝的感觉。
  这时也不想什么兄长“降龙擒虎”的本事,只求大猫吃饱了眼下不过是路过而已。
  郁容拼命地想着老虎赶紧走另一个方向吧。
  事与愿违。
  这威猛霸气的花斑大猫,迈着不紧不慢的猫步, 偏偏直直朝他二人所在的马车走近。
  宝马马蹄渐有躁动。
  郁容的心脏越发提紧,只觉情况不妙,便是老虎不食人,万一驾车的马受到惊吓,尚待在车上的兄长与自己照样处境危险。
  想下车,身体被保护性地禁锢在男人怀抱间。
  郁容下意识地张嘴,欲提示聂昕之他们不如先下车,转而瞄到一步一步接近的大猫,赶紧闭紧双唇,怕提前惊动了这只大家伙。
  真的好吓人。
  早知多带上一些护卫,就不该认为不过是短短一天的路程,应该不至于那么巧遭遇到紧急情况。
  偏偏未有料及,现实就是这么巧。
  不免懊恼。
  转而又想如这般凶猛的老虎,便是多个三五护卫,怕也是不够其打牙祭的。
  郁容禁不住暗叹。
  到底走的什么霉运,每每出行必遭意外……尽管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多管闲事。
  遇到乱七八糟的人啊事的还不够,现而今青天白日走在大道上,居然连老虎也给他碰着了。
  是时候烧艾叶水洗澡去去霉了。
  越紧张脑活动越频繁。
  郁容敛起杂乱无章的念头,深深、深深地呼吸着,余光始终不离逐渐拉近距离的大猫,眼睛同时留意着自家兄长的一举一动。
  聂昕之面色无改,是一如既往的持重淡定,但从其紧握刀柄、隐见青筋暴起的手,可知其心情或不如表面平静。
  心脏揪紧,郁容心知不能坐以待毙,兄长也不过是普通人,自己不该全依赖着他保护。
  念头转动间打开了系统商城。
  各色“商品”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时却拿不定主意,到底怎样的武器好对付猛兽。
  土.铳?手.雷?麻.醉枪?
  脑子乱乱的郁容,想着不如一次性全买了,反正他积攒了许多的贡献度,大不了散尽。
  小命重要。
  “呕~”
  突如其来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呕吐声,适时地截断了郁容将要购买武器的举动。
  顿了顿,他循声看向倏而停步在数丈开外的猛兽。
  大猫半趴,剧烈地呕着。
  吐着搀着白沫、尚未消化干净的肉末。
  郁容:“……”
  第一反应是大猫怀孕了?
  虎斑大虫吐了一口尚且没完,继续呕着,遂颓靡地趴窝了。
  呕了半天,又吐了第二口。
  原本威风凛凛的大猫,这会儿看着好不可怜。
  郁容心情十分诡异。
  又呕又吐的大家伙好像有些惨,可……庞大的身躯横在大道中央,直接堵住了马车的去路,让人不知该如何应对。
  忍无可忍,他微微启唇:“兄长,咋办?”
  聂昕之沉静回话:“等。”
  郁容默了默。
  好罢,除了等,他暂且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趁机跑?
  可逃的路线只有一条,就得转身。他记得在现代时看过一个实验,一定不要背对着猫科动物。
  “我们不如先下车?”郁容压着嗓门,以气声低语。
  得亏这宝马是经过训练的,否则哪能等到现在,怕早就发疯,一场“车祸”在所难免。
  聂昕之微颔首,单手抱紧年轻大夫,脚步是相当的轻巧,极敏捷迅速的,从车头下来,双足落地站稳。
  动作极小心。
  郁容提着心,死死盯着拦道的大猫。
  然而大猫呕吐得厉害,根本顾不上两脚兽们的一举一动。
  大嗓门的家伙,呕吐之时带着几许的“震天动地”。
  郁容莫名有些囧。
  万万没想到啊……
  到这时,再看不出老虎是病了,他这个医生也真白当了。
  尽管他不是兽医。
  初步推断,这吐得惨兮兮的大猫可能是消化不良了?
  自然而然想到“老虎吃人会消化不良”的笑话。
  郁容感觉更是微妙了。
  暗叹,心里犯着愁。
  这会儿该怎么做?
  路被堵着过不去,他与兄长难不成就干等老虎吐够了再走?
  万一这大猫吐空了胃,真真好觉着饿了,俩人不恰恰是一道美味餐点麽?
  瞟到男人镇静的面容,郁容长舒了口气,缓了缓略微焦虑的心情。
  相信兄长。
  至少眼下的情况尚没到最糟糕的境地。
  自我安慰着,心神才定下来,郁容耳尖地听到从大猫适才出现的林子里,忽而有些许异常的躁动。
  心脏一霎时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就见几道人影从茂林间疾步走出。
  郁容倏地松了口气。
  这七上八下的心情哟……
  虎背熊腰,堪称是“壮士”的几名大汉,在看到趴地的老虎一瞬间,不约而同地放缓了脚步。
  几人悄声靠近大猫。
  突然,一人顿住了步伐,好像才注意到郁容这边。
  遂是恭谨地冲二人见了礼。
  郁容愣了愣。
  这时,聂昕之出声了,一只手安抚般地在他后脊摩挲:“灵囿饲兽人。”
  郁容不自觉地张大双目:“是你的手下?”
  聂昕之微点头。
  郁容眯了眯眼,陡地想起来了,他们所处的地界正位于雁洲与荷蛰之间……附近,兄长确实有一片包括了山林、湖泊的私人“动物园”。
  所以……
  “这只大猫也是你的咯?”
  聂昕之默了片刻,才道:“也许。”
  郁容:“……”
  好嘛,合着“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猫?
  平白被吓了这一遭,提心吊胆了这大半天的,浪费感情。
  既然是兄长家的大猫,哪怕心知猛兽本性残暴,郁容对趴在路中间的大家伙,瞬时多了些许喜爱之情。
  还在吐啊。
  太可怜了。
  没一会儿,其中一饲兽人绕过了大猫,来到郁容二人跟前。
  “属下来迟,请主子责罚。”
  本就是赶巧路过,聂昕之自不至于不讲理,真的责罚了饲兽人,只问:“怎么回事?”
  饲兽人丝毫不敢隐瞒,解释起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大猫是去年才入驻灵囿的新成员,这些时日不知怎麽闹起了肠胃不适,饲兽人就想方设法喂药医治它。
  胃口本就不好的大猫越发不爱吃掺药的食物,一饲兽人情急之下,就“批评教育”了它一顿。
  没成想,大猫就“离家出走”了。
  便有了郁容二人这一遭“奇遇”。
  到底是猛兽,即便这老虎在之前从没吃过人,饲兽人害怕闹出了食人的事故,在灵囿找了一圈没找到对方,便赶紧派人手分散四个方向寻找。
  再者,哪怕老虎不吃人,以这个时代“打虎除害”的风气,其处境不免十分危险……进驻灵囿的动物,自有几分特殊,寻常野兽无法与之相媲美。
  郁容听罢,只觉槽多无口。
  转而,目光投向大猫。
  另外几位饲兽人,熟练地用着木制“担架”,不知怎么弄的,将老虎移到了上面。
  几人起势,发力将大猫抬了起来。
  郁容囧囧有神地看着。
  遂又听到一声呕吐。
  “它看起来病得挺厉害的。”没了危险,年轻大夫的毛绒控便复发了,不由关切地说道。
  饲兽人叹了声:“确实,我等无能,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治好它。短短一个月,它便变得这般瘦骨伶仃。”
  郁容默然,视线聚焦在身躯堪比一座小山的大猫……
  这般,竟也叫瘦骨伶仃吗?
  看来这大猫能进灵囿,想必是“天赋异禀”,身材倍儿棒,一只顶得上寻常老虎的两三倍大?
  暗暗吐槽了一通,郁容转头看向聂昕之,道:“兄长,今晚便宿在灵囿如何?”
  反正天黑之前赶不到雁洲,肯定要在半路上找地夜宿,不如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天上午再走,傍晚抵达雁洲正正好。
  聂昕之对他家容儿的请求素来不拒:“尽遂容儿之愿。”
  郁容扬了扬嘴角:“好久没见到滚滚了,正好趁机看望,也不知它过得如何?”
  聂昕之没作声,目光落在饲兽人面上。
  饲兽人心领神会,立刻回道:“启禀公子,角端貘月前诞下了两只幼崽,母子仨皆平安健康。”
  郁容眨眨眼,他家的滚滚原来是姑娘吗?
  遂是双目明亮,他催促着自家男人:“兄长我们走快点,去看看小滚滚。”
  想起在现代时上网,看到那些毛茸茸的跟个团子似的熊猫幼崽,顿时喜不自禁。
  聂昕之任由他拽着胳膊,不疾不徐地跟随其脚步。
  走了几步,郁容忽是看向蔫巴巴地被抬上特制的木笼车里的大猫,微微歪头暗想,虽然自己不是兽医,在饲兽方面懂得的远不如“专业”饲兽人,但显然,饲兽人没弄对大猫的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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