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肃坐在连廊下喝酒,看起来就像是在等他一样……
“初平。”元冲走近,在他旁边坐下,“这么晚还没睡?你这样,我会以为你在等我。”
姜肃又闻到了那个香气,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站在照影阁门口时,里面传出来的脂粉香气……
“他又去那里了吗?那里真的这么有意趣?比我还好?”这是姜肃永远都不会问出来的话。
他含了一口酒,探过身,吻上元冲。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
元冲立刻把人拉过来,吻得没了气。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如此复杂的心情……想知道对方的一切,又怕知道太多……想接近他,可又害怕对方接近……期待他回来,又害怕他夜间带来的疼痛……人不在时,又渴望那种疼痛……扭曲的一切,身心都跟着改变……尊严,不值一提……”
姜肃在他身上摸索,果然怀里揣着东西。
元冲把怀里的东西掏出来扔到一边。
“定是从照影楼小倌儿那里得来的。”姜肃心想着,生了气,齿间咬破他舌头。
元冲从来不躲,任由他咬,只皱了皱眉,血腥混着那人嘴里的酒气一起咽下去。抱起人到卧房……
姜肃知道,这人一贯前面温柔和缓,到后面就会失去分寸。
“初平,今天好兴致啊……”
姜肃心道:“是啊。时日无多。怕是最后一次了。”
……
撕碎了叫喊,撕碎了尊严。
夜色深重,院子下了霜。
暗沉沉的天,有月,有云。
元冲搂着裹着大氅的姜肃,坐在连廊下,饮着刚才姜肃剩的薄酒。
“初平,我知道你今天的好兴致是哪里来的。”
姜肃心想,“因为你要在龙千山攻打豫东之前,杀了我。”
“你不出屋子,什么都知道。你果然有宰相之才,可惜不能为我所用了。”
“……”
“你猜到了吧?龙千山的大军,不日就会到了。”元冲长叹一声,“走吧!在龙千山打过来之前。拿着我给你的腰牌,出城吧!往南去。大战在即,兵荒马乱,没人会在意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活下去。”
“……”姜肃一直以为,他会在最后,杀了他。
“这场仗打完,如果我还活着,我会找到你,让你亲手杀了我。”
“……”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这样对你。”
清晨,元冲走时,撤掉了所有守卫。留下了自己的马在府门口。
傍晚,元冲回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空荡荡的银钱箱子,长叹一声:“果然薄凉。”
书案上放着兵符。
他带走了“元”字腰牌,带走了那件白貂领的大氅,带走了那把金柄的匕首,还有吕家钱庄的玉牌。
没留下只字片语。
元冲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夜里醒来,元冲似乎想起什么,掌了灯在厅堂书阁上翻找。
元冲找到了当初他给姜肃看布防的地图,他把牛皮地图一卷卷打开检查,唯独少了黑山口那张。
清晨,元冲来到南城门,“昨天姜先生几时出的城门?”
南城门城门官翻阅昨天出城注录,“回禀世子爷,没有录入姜先生出城。”
元冲心道:“难道他真往北去了?”
北城门。
“回禀世子爷,姜先生昨天巳中出的城门。”
“他往北?去哪儿?”元冲不解。
第200章 卷6.18往北
姜肃走时,执盏也背了一个小包袱要跟着一起走。
“执盏,我自己都不知去往何处,生死未卜。无法带着你。你乖乖留在世子府,世子还需要你照顾。”
执盏眼里噙着泪,“不要。我现在不喜欢世子爷了,我讨厌他,我要跟先生走。”
“傻孩子,你还小,不懂。好好照顾世子,好不好?”
“先生不恨世子爷?”
“若是将来还有缘相见,我都解释给你知。”
执盏看着姜肃,想了想,说:“那……我听先生的。”
姜肃快马出了北城门,一路往北,还有千里路要赶。
疾驰久了,马慢下来,姜肃也疲累,觉得全身骨头都要颠散架了。
“自由?”姜肃讪笑,“这自由并不轻松。”
身后传来马蹄声,一个人粗声粗气喊道:“姜先生!”
姜肃一惊,“让我走,又派人来追我?”回头看,竟然是邝达。
“你不会是从城中一路追着我来的吧?”
“我怎么可能在城中。”
“也是。元冲知道你身份了呢。”
“元冲?姜先生直呼其名?”
“看不出来,你这‘莽汉’很懂礼么?”姜肃调侃道。
“先生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又何必再出言讽刺。先生当着世子,倒不见这么伶牙俐齿!”
姜肃对他的反击,毫不在意。耸耸肩,“这你都知道了?”
“自然。”
“你到底什么人?”
“我不是人!”
姜肃笑了,他倒从没听人这么直白地说过自己。
“姜先生要去哪儿?”
“你既然不是人,猜不出我要去哪儿?”
“你要北上去匈奴?”
“聪明!”
“别去了,没用,匈奴不会帮七王打仗的。”
“我去不去,与你何干?”姜肃苦笑,“怪了,为什么人人都要跳出来管我?!”
“是关心。”
“滚!”姜肃第一次骂人,居然还挺爽的。
邝达撇撇嘴,“文人骂人,不过如此。”
姜肃双腿夹马,马又快跑起来。
邝达到底是习武的,轻松跟上,“你当初若是肯骂上世子两句,把他去照影阁的事情说开,也不至于被软禁半年。分明就是两个小孩子闹脾气。不过,我看他其实对你……”
“用你多管闲事!”
“咦,奇怪。我以为先生不善言辞,没想到也是伶牙俐齿的。干嘛偏偏不肯跟他说清楚道明白?”
“你几岁了?”
“一百五十多岁了吧。”
姜肃当他拿自己打趣,“爱过人吗?”
“没有。师父说,我这种不是人的品种,情|欲且不开窍呢。”
姜肃气结,简直没法聊。
邝达就这么一路跟着。
姜肃身上有“元”字腰牌,有从吕家“谈”来的银钱和玉牌。可是他从没见过邝达是如何入城,又是如何出城的。
每天夜里,姜肃入城住店,邝达就不见了。第二日清晨出了城,他总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跟上。
“真是阴魂不散!”
“姜先生,我有个疑问。”
“不当问的就别问。”
邝达装作听不懂,照样问道:“世子那样对先生,先生为什么不回中原?”
“回中原?怎么回?”
“跟流民一起混入城,并不难。”
“流民……你可知我心中抱负?”
“报复?报复世子?”
“哎,对牛弹琴!”姜肃说完,又觉得自己可笑,“抱负。国之不国,何谈抱负?”
十几天后。姜肃终于到了黑山口。
“这是豫东境内最后一个关口了,先生确定要去?”邝达问。
“不关你事。”
姜肃入城时,天已经快黑了。
从红狼城出来一路往北,越往北越冷,明明已经三月底,黑山口仍然冷得像在腊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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