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找到一个小客栈。只有两层,一层吃饭,二层住宿。很破烂,连招牌都没有。
客栈里一个客人都没有。人人都知道大战在即,这里除了守军,几乎没有什么百姓了。
“这位公子,住店?”掌柜从柜台后抬起头,纳闷:这日子口,怎么还会有人住店?
“是。”
“这边请。”
“店里有什么吃食?”
“今日已经没有菜啦!还剩一点炖牛肉,素面。”
“可以。”
“公子在屋里吃?还是稍后下楼用饭?”
“送到屋里吧。”
“好。”
大门响,掌柜回头看,竟然又进来一个人。
“奇怪了!公子,您右拐第一间。我下去招呼客人。”
“店里只有你自己?”
“是啦,没客人。也不用雇人。”
掌柜匆匆返回一楼,只见来人穿着锦袍马靴,手拎白色马鞭,非富即贵。
“这位官爷,住店?”
“是。先吃饭!饿了!”
“好。只剩一碗炖牛肉,可是刚才那位小公子要了。您凑合吃碗面吧?”
来人直接把银钱袋子拍在桌上,“我出双倍!”
姜肃还没进屋,在楼上听见对话,不想让掌柜为难。
“掌柜。”
“公子您说。”
“牛肉让给他罢,我有碗面行了。”
“好嘞,多谢公子!”
来人也抬头看姜肃,拱手算行了个礼。
姜肃回了个礼,那人竟然是一副番人面孔,乌发编了辫子,深目广眉,峰鼻阔口,身高过八尺有余。却穿着汉人的圆领锦袍,暗紫色,上面暗绣云纹。黑色马靴。没穿氅衣,没带兵器。
“不冷?”姜肃心想,转身进了屋。
掌柜端来牛肉和素汤面,“官爷这是从哪儿来?黑山口的天,说变就变,怎么没有氅衣或者裘服,恐怕今夜要下雪啊。”
“这什么鬼地方?三月底还下雪?”
“官爷第一次来?这里一年下雪要下八个月呢。您慢慢吃。我给楼上的送面。”
“有酒吗?”
“有,有,酒管够。这黑山口,没有酒过不了夜!”
掌柜给姜肃送素汤面,姜肃道:“掌柜,也给我来壶酒吧。”
“好!”
夜里,果然起了风雪。
第二天,姜肃等到晌午,雪没有要停的意思。姜肃紧了紧白貂领,结了账,准备出发。
“公子,不着急等两天吧。别小看黑山口的三月雪,下起来,说不定要三五天才能停。”
“我还有事要办,不能再等了。”
“那位官爷也是,清早就走了。连件氅衣都没有。”
掌柜拿出一个皮囊,递给姜肃,“装了酒,带上吧。”
“好。多谢。”姜肃多给了赏钱,拎着酒囊出了门。
出了黑山口,就再没有客栈了。姜肃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匈奴本部。怀里的地图他已经背下来了,可是匈奴本就是游牧民族,并没有固定居所。
这地方之所以叫黑山口,就是两边都是山,只有一条路可走。
走了大半天,大雪没停。风吹起地面的雪连着天上的雪,眼前的雪已经不知道是往上还是往下。
连两侧的山脊都看不见了。姜肃早就分不出方向,任由马匹载着自己前行。
天渐渐暗了,风雪中,姜肃开始回忆自己这二十多年的人生。
当初,三王、七王都赶到中都恒璟时,自己仍然选择投奔在德懋公主麾下。他明明知道三王、七王都有可能登基,唯独德懋公主不可能。
这王朝,容不下女帝。
到了豫东。他明明知道,敬之会给他更多的尊重,会给他自由。可他还是毫无缘由地爱上了元冲,并且对他的暴力,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知道,自己如果跟流民或者商队混入城,回到中原。就算不能做官,写鬼怪故事埋名市井,混口饭吃也是可以活下去的。
可他却选择来到塞外,找匈奴本部。
他好像自始至终都在给自己选择一条绝路。
如今,是真的走到了绝路……
眼前白茫茫中似乎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在晃。
姜肃夹马跟上去,正是昨天客栈里的那个人。姜肃记得他番人的容貌和小辫子。
这人连一件外氅都没有,垂头坐在马上,似乎已经失去意识。在马背上左摇右晃,眼看就要摔下马来。
姜肃伸手拉住那人的马缰绳。让马跟着自己,时不时扶一下马上的人,不让他摔下来。
到了山口,风小了许多。
姜肃沿着山脚寻到一处背风的地方。把人拖下马,拖到山洞里。人几乎冻僵了。
他把两匹马鞍韂卸下来,两条韂平铺在地上。姜肃只有一件貂氅,给了他自己也冷。
连天的雪,天也黑了,没有地方取柴。
姜肃捏着那人下巴,把酒囊里的酒给他灌了半袋子。
搂着人躺在韂上,盖着貂氅。
只能如此了。
第201章 卷6.19丢人
中都恒璟,霜寒殿。
“什么?你把千山丢了?”尔裳本就血红的瞳孔,更红了。
他俩算是看着龙千山长大,所以私下里仍然像对自己孩子一样,称他千山。
湍湍垂头丧气,坐在阵法里,“黑山口外的传送阵法被风雪吹坏了……”
“已经四月,怎会有风雪?”
“黑山口那鬼地方,一年八个月下雪。我前日里去画阵法的时候还好好的,我就怕有问题,还先送了两队轻骑过去。都没事啊!昨天下晌才送千山过去。等我到了,才发现阵法里只有我自己。可我也不知道从哪儿找起,只能先回来问你。”
“你那傻徒弟呢?他不是在黑山口附近?”尔裳问。
“已经让他去四处去寻了。”
尔裳和湍湍都不擅长打卦。
打卦问卜损人福寿,而妖兽因果报应不在此列,所以打卦问卜一向卜不准。
“没别的办法了,只能请璃上来一趟。千山走时,连外氅都没穿。非说开春了,不用外氅。璃上留下的符还有吗?”
尔裳伸手,手上出现一张黄纸,上面画好了符咒,放到灯上燃了。
两人等了许久,屋门口出现一个清丽道人,月白色衣袍,右眼是碧色,慵慵懒懒倚在门框边:“怎么啦?”
尔裳负手而立,一副给家中长辈告状的样子,“我们厉害的湍大将军,把千山弄没了。”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文璃问:“就这么点事儿?”
湍湍道:“黑山口还在下雪啊!千山虽然身体比普通人健壮,可到底只是凡人,会冻死的。”
“那阵法失误也不会超过方圆百里,应该很好找吧?”
湍湍低着头,“找了……没找到……”
文璃一个白眼翻到天上,“说你们是妖,谁信啊?这么废物!”
黑山口。山洞外。
雪已经停了,太阳还在云雾里。
“璃上好厉害,果然在这里!看千山的马!”湍湍高兴,走到洞里找人。
“千山?”文璃也跟进去。
走进洞里,就看见两个搂在一处,快要一起冻死的人。
文璃一手一个,手掌贴在两人后心。帮两人运转周身血脉。
不一刻,龙千山先醒了过来。
“璃上?”龙千山睁开眼睛,“我在哪儿?”
文璃说:“看来是他把你拖进山洞的。”
龙千山看着怀里人,一把推开,“这谁?什么人?我俩为什么躺在这?”
文璃起了掌心炎,在洞口生起火堆,把龙千山拎过去。
湍湍给龙千山穿上貂裘,说:“传送阵法被风雪吹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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