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中,通往食梦林路上,随处都是淡淡栀子香。
“可南栀他怎会突然跑去食梦林……?”
自从食梦林变异,月华城就一直有传言,说那林子有蛊惑人心的力量。
有人会时不时会在耳边听到一些诱惑低语,或是在梦境中看到一些蛊惑景象。林子暗声细语,邀请人们前去许下愿望。
但,这种蛊惑之声,自从十多年前慕广寒作为城主给林子设了禁入结界后,就再也没有了!
如今怎么会……?
到了食梦林,终于破案。
结界不知被谁割开了一条大口子。
荀青尾:“这!哪个王八蛋干的?!”
慕广寒:“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在此修复结界,我进去寻人!”
……
作为月华城主,这片林子,慕广寒从小到大不知道进来过多少次。
月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投下斑驳树影,他借着一些萤火的指引,劈开拦路的藤蔓与荆棘,很快飞奔到了一棵树冠茂密,树干粗壮的古榕树前。
慕广寒闭上双目。
指尖抚摸上粗糙厚实的树皮。
很快就驾轻就熟进入了幻境。
周遭变成一片漆黑空旷。面前点点萤火,画就了一条长而曲折的路。
路的尽头,就是“满愿幻境”。
但只有心智极坚定之人,才能屏除幻惑、一路向前。但凡些许犹疑,就会在路上被四周不断浮动着重重如烟的迷雾所幻惑、拖住脚步。
那些迷雾幻惑,皆是人心底深处的愿望、记忆、执念所化。
慕广寒庆幸。
洛南栀毕竟第一次进入食梦林,毫无经验,轻易就被迷雾幻梦绊住了脚步!
慕广寒还没往里走几步,就看见了他。
漫天萤火,淡淡微光,照着他月白的身影。洛南栀其实不止眼睛的颜色比较浅,头发颜色也整体较淡,发梢微微卷曲散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月光下整个人透雅清明。
此刻,他正发着呆,被一团迷雾缓缓笼罩。
慕广寒忙赶在他被迷雾吞没之前一把抓紧了他的手。随即,他就发现自己的视线突然变低了,身边的洛南栀变成了很小很小一只,不过五六岁的模样。
“……”
小小的洛南栀他,头发比长大后更卷一些,长长披了一身。
肌肤白嫩得活像个瓷娃娃,十分可爱。
啪叽。
有人拿纸扇子敲他的头。
一回头,是个小女娃。
慕广寒看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那居然是他后来的贴身女官书锦锦。
女大十八变可真不是瞎说。
这书锦锦小时候,咳,可真是……脑门巨大,咳,幸好后来长开了!
书锦锦:“还发呆呢?”
“还不快跑!主公听说你俩又在跟留夷抢猫,要来揍你俩呢!”
抢猫?
慕广寒记得邵霄凌曾绘声绘色跟他描述过,他小时候随爹去南越王府述职,跟卫留夷曾为争一只野猫大战了三百回合。
再仔细一看,这四周……炎炎夏日,湖光粼粼。亭台楼阁,碧瓦红墙。
确实是南越王府!
正想着,小小洛南栀已行动如飞,一溜烟就跑到了转角墙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猫往小小卫留夷怀里一塞,随即拽着邵霄凌拔腿就跑。
身后,很快就传来了小卫留夷被揍的嗷嗷哭声。
以及老洛州侯邵子坚的大吼:“不孝子,你还敢跑?洛南栀,信不信我马上叫你爹也来收拾你!”
信,当然信。
所以当然是没命地的跑!
两人一通乱跑,怎奈南越王府后园却是曲折蜿蜒、处处相似。跑了一圈,邵子坚的吼声却越来越近了。
情急之下,洛南栀拽着邵霄凌一咕噜就钻进了一座长了很多枫藤的小院,直接从窗子翻进了一个房间。
房中淡淡熏香,竟有人在。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问:“你们是谁?怎么私自就进我房间。”
片刻后,邵子坚已到轩窗之下。
男孩打开窗子,邵子坚称呼他为“世子”。
“两个五六岁的小孩?”世子想了想,“确实……好像刚刚见过。”
洛南栀和邵霄凌双双躲在书架后的点心桌下,毛骨悚然。
“他们往东边跑了。”
“……”
邵子坚走后,邵霄凌像小老鼠一样,默默偷吃人家桌上的小点心。
洛南栀则比他礼貌多了,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南越世子好。”
“洛州的小友们好。”
适才从进门起,一直逆光,慕广寒也是直到此刻才终于看清世子的脸。
“……”
万万没想到,他竟能在洛南栀的幻梦里,弥补了长久以来的一个遗憾——
多少年后,他始终想不起初遇之时,小时候顾冕旒到底长什么样。
洛南栀与邵霄凌长大后,都变化不多,但顾冕旒后来明显长变了很多,和小时候并不像。
如今,慕广寒终于重新看到了当年小小未婚夫的真实模样。
他当年喜欢人家,是有道理的!
如果说洛南栀、邵霄凌小时候,已是得天独厚、顶级的可爱。
那十岁时候的顾冕旒,就是天仙。
“那你们就先在这躲着,等邵大人气消了再说吧。”世子道,“我这还有封信要写。那边桌上有吃有喝,自便。”
说着,他便铺陈阳羡宣纸,研了疏墨开始写信。
邵霄凌小时好动,一手一个芙蓉樱草糕,另一手一只虎头酥,看到世子书桌旁边还堆着许多礼物盒,又蹦跳过去探头探脑。
“柿子柿子,你写信给谁?”
同样是五六岁,洛南栀已经是个小大人了,他还分不清“世子”和“柿子”。
一边吃糕一边馋叽叽盯着世子流口水,好像世子也是一块糕。
顾冕旒倒也没很嫌弃:“写给我那有婚约的……新娘?”
邵霄凌:“哇~”
他大哥去年刚成亲,他是能听懂“新娘”的,一时糕也不吃了,一双油爪摁着桌子就伸头去看。
“柿子柿子,你什么时候定的亲?”
“四个月前,刚从他那里回来,”世子道,“你小心点,脚边那些可都是要寄给他的礼物。”
邵霄凌继续:“哇~~”
但。
当年,自从南越世子离开月华城,慕广寒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任何联络。
遑论礼物。
本来按照慕广寒的理解,世子在那相亲的三天里肯对他耐心温和,就足够仁至义尽了。好聚好散也罢,谁又会想要真的再见到他的?
他完全没有想过,当年的世子,是真的给他准备过礼物,还写过信!
可他为什么都没有收到?
……
只可惜,洛南栀的关于世子的全部回忆,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随后,就是与邵霄凌一起慢慢长大、作恶多端,动不动就偷跑离家、闯荡江湖的日常。
慕广寒像个背后灵般,一路看邵霄凌被山贼捉走洛南栀去救,看邵霄凌跌进古墓机关里洛南栀去捞,看邵霄凌被江湖骗子骗光积蓄洛南栀去养。
在这些回忆里,慕广寒终于看到了邵霄凌口中的,那个“爱笑手欠”的洛南栀。
那是在剿灭了山贼以后,和手下一起假扮山贼,非给邵霄凌换上压寨夫人的衣服一顿成亲典礼后才罢手的洛南栀。是把古墓所有机关开完一遍,再一身狼狈扛着邵霄凌跑出来的洛南栀。是重金解救完穷困潦倒的邵霄凌后哄着他一路卖艺还债、自己满场收钱的洛南栀。
可这样的洛南栀,一回到洛州长辈面前,立马又是那个稳重正经、文雅端正的好孩子。
在长辈眼里,他出淤泥而不染。
都是邵霄凌带坏了他!
……
可惜,世事无常。
曾经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都在天昌之战洛州兵败后,如梦幻泡影般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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