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非要说的话,比起小黑兔,这只白毛垂耳兔其实明显更像……
慕广寒私心买回了兔子。
每天喂啊喂的,结果越喂越头大。好几次忍不住跑去邵霄凌府上捉了小黑兔细细观察,只为从他那儿看出一点点某人的样子。
他其实……
有很多事,却还是忘不了。
当然,也十分清楚这种所谓的“忘不了”,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毕竟,什么人会一边心里忘不了,一边又明知道心上人要倒霉,还在这里暗暗期待?
是,燕王要倒大霉了。
月华城古籍记载,但凡某年南越春汛,当年西北必遭旱灾。
月华城古籍又有云,"旱极而蝗"、"久旱必蝗"——在干旱年份,西凉土壤比平时更硬、植被更疏,蝗虫产卵数会大为增加。
今夏,西凉躲不掉一场蝗灾。
到时候粮食欠收虽苦了百姓,可对即将同西凉全面开战的洛州来说,却可是天大的好事。
当晚,慕广寒做了个梦。
梦见了两军阵前兵戎相见。黑甲粼粼,他与燕王用武器互相捅穿对方。
半夜醒来,就再难眠。
红烛明晃晃的,照着饮思湖秘境的那本《论策》。
其实,逃避也无用,他该早点翻开那书看看了。
……
几日后,一伙人被秘密劫到了洛州。
是樱氏商号的人。
慕广寒有时候觉得樱氏也是实惨。像这么一个家大业大、四州都有生意涉猎的商贾巨富,再加上樱祖两面三刀的钻营,樱懿的聪明和经商天赋。
若在和平盛世,肯定能把家业做得更大更强。
只可惜,人在乱世,身不由己。
“听闻,上一代西凉的许多城建、工事,都是你们樱氏做的?”
慕广寒当年跟樱懿的缘分其实真的很浅。
但就是这么短暂的缘分,让他至今记得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
樱世主要的生意是木材、制作与营建,其工匠十分擅长修路架桥、盖楼造船,以及……修筑水道、密道。
本来,若想从南越乌恒直接打进西凉腹地,有些路并不好走。
然而,加上从樱氏口中威逼利诱出的他们在西凉修建的密道,事情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慕广寒暗暗寻思,如果此刻他直接孤注一掷,带洛州军奇袭北上。
是不是不出十日,就可以直取西凉王都。
到时候南越大军压境,再加上蝗灾、旱灾。西凉军又久战疲惫。
就问燕王要怎么跟他打?
……
很快,南越对西凉出兵的一切准备已然就绪。
只差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所有曾经的朦胧幻影,都会从此烟消云散。真真正正从此势不两立、不死不休,再也无法回头。
那几日,慕广寒常不自觉地叹气。
可邵霄凌问他缘由,他却又不能说出心中实话。
“没什么,我是在想,咱们洛州军虽在这一年里训练有素、军纪整齐,兵多将广,粮草也足……”
“可毕竟面对是西凉铁骑,无比凶残。”
“便是再如何十拿九稳,万一出了变数,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更何况,一起兵戈,又免不了劳民伤财,生灵涂炭……”
没想到邵霄凌还真信了他的鬼话:“唉,是啊。”
“一旦打仗,总免不了两地的许多百姓要无辜受累、家破人亡。兴亡都是百姓受苦,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阿寒,你说若能有什么法子,咱们与西凉和谈不战,该有多好?”
“这样就没有无辜之人死去了。”
“咱们与他们和谈后,还能同西凉做贸易,他们卖给咱们牛羊,咱们卖给他们粮食。两边百姓都安居乐业,富庶快活,难道不好么?”
“……”
“真的,干嘛一定要打。”
“阿寒,真就必须得打么?就没有一点和谈的可能性,一点点都没有?”
“……”
“没有。”
虽然其实,也未必没有一线希望。
慕广寒也不是没想过——也许呢?
也许,燕王看清当下形势,再考虑一下与城主那段生死相随的感人真情,指不定能愿意坐下和谈呢?
然后,就莫名其妙和谈成功,从此南越西凉和平止战、互信互爱,两边将领和和美美并肩共事,共同致力于搞好贸易、安定民生。
没有各怀鬼胎,没有拖延背叛,就这么一起为了天下太平而共同努力。
“……”
世间事真能那么简单就好了!
但怎么可能啊?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望,是愚蠢的!
所以,慕广寒如今只是在等罢了。
等夏天,西凉飞蝗的旱季,燕王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到时就是他毫不犹豫出兵之时。
……
慕广寒是万万没想到,西凉蝗灾之前,居然会先内乱。
北幽国师倒也是个不屈不挠的人才——当年兵力疲惫,他就逆天启用尸将。尸将不行了,他又开天眼。天眼不行,他这回又煽动了一些还没为剿灭干净的雁氏一族老臣余党,从西凉内部拉起叛军。
搞得燕王被迫在兵临华都城下之际,又再次分兵回去,两线作战!
但慕广寒不知道的是。
燕王这次回去,其实是一边打击叛军、一边带领百姓灭蝗,一边还要对他死命封锁消息。
蝗虫已在西凉过境了,损失惨重。
赵红药人都麻了。
真的。
人,可以因为自身实力而处处受限。但,不该总是单纯因为倒霉而处处不顺。
可是西凉近几年,难道不是喝凉水都塞牙???
打洛州碰上月华城主,待西凉遇到刺客尸将,想好好休养生息,结果被神经病北幽缠上。好不容易北幽快打完了,胜利在即结果旱灾、蝗灾一起来?
就想问。
能遇到点正常人该遇到的事情吗!!!
但凡有任何一件事没那么离谱,燕王此刻早该在华都皇宫登基称帝了吧???
如今却落得这样焦头烂额,如之奈何?
时不利兮骓不逝,就问奈何!
几天下来,蝗虫太多,满天黑压压的,死命点火扑杀也根本救不过来。尽管西凉军已经带百姓努力补救,所到之处仍尽是哭喊一片。
几天下来,宣萝蕤眼眶红红的:“好不容易就要收成的小麦,全被吃完了。实在是叫人太不甘心!”
西凉铁骑天下无敌,区区叛乱几天就被平定了。面对这铺天盖地的小虫子却是束手无策。
赵红药看着蝗虫走后光秃秃的农田,也是茫然忧心。
事已至此。
哭也无济于事。也只能寄希望于,燕王一定还有办法——
毕竟他一向,总有办法。
结果。
燕王也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口黑漆木的大棺材。
人直挺挺的,躺在里头。
赵红药:“……”
宣萝蕤:“……”
师远廖:“燕止,你在干啥啊?!多不吉利啊??”
燕王幽幽道:“无妨,离死不远,提前一躺。”
“……”
“……”
赵红药叹了口气:“咱们这一回派去东泽的人,又一个也没回来。”
“……”
西凉真正的敌人,一直都是南越、是月华城主。
别人不知道月华城主实力,燕王却一直都知道。但奈何倒霉,一直遭北幽军疯狂牵扯。
某种意义上,自从从被北幽缠上,西凉就已经输了一半。
唯有迅速推平北幽,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所以燕王在北幽才会用了那样不要命的打法,不到半年推到皇都。可偏偏,就在即将打下皇都的当口,又来了这么一场蝗虫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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