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散宜人已入裂缝再不能回。
只能在最后关头,情急之下掏出袖中刚缴获的法宝施了个诀,用力朝燕王投了过去!
那法宝通灵,直直朝燕王而去,顷刻就锁在了燕止耳畔。
那是一枚玄铁耳坠之上,其上莫名有一丝熟悉的气息。燕止亦不知那是什么,只知在法宝的加持下周身经络仿佛瞬间得焕新,血脉沸腾。
待姜郁时第五剑劈下来,他已是用自身忘却的火风之力扬起一道坚壁,勉强抵挡了攻击。
还好……
看到这最后一幕,纪散宜稍稍松了口气。随即时空裂缝彻底闭合。
他再也看不见那边寰宇的任何情况,心中隐忧,不禁暗骂,姜郁时手中那把剑……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散宜虽为魔神,也并不认得世间所有法宝。但那剑竟能轻易将他魔网打出一个洞来,可知绝非凡物,甚至都不像是古物法宝了,更像是某种上古神明手中的神宝!
但,姜郁时又是从哪里得来的神宝?
他心中满是疑惑,着这一切的慕广寒却已大概知晓——樱懿闭眼之前曾告诉他,国师他疯了,意图复活上古邪神。
邪神不知道复活没复活成功,但至少邪神的剑,是重新现世了!
第129章
姜郁时邪剑在手,孤傲立于虚空之中,周身烈烈黑光如深渊之焰。
他不屑地瞧了一眼燕王耳上的那枚法宝耳坠,冷笑一声。
呵,根本无用。
这等寻凡法宝真用来对抗他手中的上古神武,根本撑不过一个回合就会碎裂。话虽如此,姜郁时的手指来回摩挲了剑柄几回,眸中恶意亦闪动几次,却始终未向燕止再度挥剑。
他倒是想。
天知道他有多想再如七年前那般,将眼前男人逼入绝境,再欣赏一次他在自己面前宁死不屈,但最终傲骨尽断的模样!
可惜还不是时候。
手中邪剑仅仅挥动五次,黑火已经燃去大半。剩下的力量他尚有更重要的用处,遗憾不能此刻尽数挥霍在眼前人身上。
毕竟,唤醒沉睡万年的邪神,岂是易事。
姜郁时心中无限思量,嘴角却勾起一抹森然笑意。他随手一扬,身后虚空顿时宛如镜面般清澈,倒映出了南越那广袤无垠、蔚蓝如洗的天空。
上百只漆黑的乌鸦,扑朔朔盘旋过深红色的祭塔,仿若变天风暴的序曲。
随后那乌鸦纷纷落地,化作一个个黑衣覆面、身形矫健的异界将士。尽管从他们落地的瞬间,寰宇天道就开始压制、侵蚀他们周身法力,但哪怕仅仅只有一炷香的空隙,只怕也足够他们将繁华的洛州瞬息化为灰烬!
轰。
一道雷火燃着长风长狂啸冲着姜郁时而去,被他周身黑火抵挡之后,又化作一只展翅火凤再度向他袭来。尽管有邪剑在手,姜郁时周身依旧顷刻被熊熊火焰包围,漫天火雨倾泻而下,他在邪剑黑气的掩护之下仍旧感觉到了焚山煮海、毁天灭地的可怕力量。
“呵,学得还挺快……”
脸颊被火焰擦出几道细小的伤口,姜郁时蹭了蹭,咧开嘴诡异阴森地笑了起来。
他是真的打心底里佩服这位燕王啊——没见恢复大司祭的记忆,倒是无师自通恢复了当年六七成实力。
“但,不过徒劳!”
尽管他不得不承认,当年的大司祭确实让他功败垂成,后来的燕王也曾给过他致命一击。非要说的话,他也挺欣赏他这么些年做出的种种……有同精卫填海、螳臂当车一般的不懈努力。
可,又有什么用呢?
他嘲讽地看着眼前人,手再度随意一挥。身后虚空明镜的精致,从南越的青空骤然化作一片幽暗深邃的夜幕。高耸入云的碎石坟茔,残破褪色的图腾,黑红夜色下漫山遍野开满了暗红色的花——那赫然是传说中神明的埋骨之地。
巨大的浮屠之阵,在埋骨之地上空静静流转。一道黑红色的脉流如蛟盘旋,如兽低吼,正源源不断将黑红色的煞气注入神骨坟茔之中。
“浮屠大阵之所用,除加速寂灭之月溃裂,亦可以……引灭世煞气灌注神冢,复苏沉睡万年的邪神怀朔。想必那时,这方尘世定会迎来比寂灭之月崩坏还要惨烈百倍千辈的永世无明。”
姜郁时说这话时身形未动,只以烈烈黑火化作人形,悄然凑近燕王耳边。
“而如今,已别无他法。唯有月华城主立即消弭寂灭之月,才能护这世黎民避及这这永世灾祸。”
“一切,就看燕王与城主,自己怎么选。”
“……”
他说到这,特意停下来,愉悦地观察这一刻燕王的表情。
他竟是直到这一刻才猛然发现,其实眼前这位“故人”——风华绝代的大司祭,所向披靡的西凉燕王,命运好像也未必比他好上多少。
甚至可以说,和他……很像?
“哈,哈哈……”
姜郁时突然之间笑出了声,时隔百年,终于久违地感到了一阵彻头彻尾的愉悦与宽慰。
燕王才是同他很像!
枉费他之前这么多年,费尽心机控制、操纵月华城主的命运,只为想让他沦落得和自己一样悲惨凄苦。
可无论他如何磋磨、打压,月华城主的命却始终都比他好上许多,明明都那么丑陋那么笨拙那么无可救药了,却总能遇到好心人,大发慈悲愿意接纳他、照顾他、帮他、对他好!
但好在,这世上终究是有人和他是像的。
为什么他一直没有注意到?顾菟才是跟他年幼时一样,被惨无人道地折磨。顾菟才是和他一样,一次次被所有人抛弃。顾菟才是同他一样总是被命运摆布磋磨,每一次都短暂地拥有希望又失去。
他竟然从来没有注意到!
枉费他骗了拓跋玦那么多次,耍了顾辛芷那么多回。他几乎是看着他们虐待小顾菟长大的啊,他竟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人生有多像他一般荒谬可笑!
高高在上的大司祭啊,命途却和他一样多舛,无论是上一次还是这一回的终局,都注定是反抗不成、被碾碎剥夺所有!
甚至,这个人还更惨一点。
他还要亲手……送心爱的人去献祭。
自己当初也不过是眼睁睁看着,他是要亲自送他去死,哈,什么杀人诛心的桥段!
“哈,哈哈哈……”这人比他还惨,上辈子是不是犯了什么天条?
可是。
姜郁时笑了一会儿,又不笑了。
因为他前后想了两回,始终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不像他呢。
明明命运都是一样的,经历着一样的绝望,他怎么可以不像他呢?他不解,他不忿,顾菟的存在过于碍他的眼,所以七年前他咬亲手碎了他的尸才够解气。
而如今,轮回往复,又是相似的剧情。
姜郁时真的很想知道这一次又是什么时候……能再看到他一无所有、碾碎铮铮傲骨,被砍下骄傲的头颅?
应该很快了,他满心期待那天的到来。
……
姜郁时就那样低低笑着,黑火包裹的身影恍若烟尘薄雾,无声湮散。
东泽祭塔中,慕广寒咬紧牙关,于重重苦痛折磨中努力逼自己睁开眼睛、逼自己恢复清醒。然而周身疼痛虽如同万蚁噬心逼得几乎恨不得下一刻死去,身体偏又沉重得不属于他一般,丝毫动弹不了。
以前,无初次,他都曾怀疑过,每次月圆之夜的痛楚源头是否都与寂灭之月异动相关。
果然。
如今猜测终得证实,他也只能拼尽全力让自己在纷乱如麻的思想之中找到头绪。
“呵……”
片刻后,一声苦笑。
他实在还是难以想象,有人为了灭世竟不惜大费周章,构思出那么多异想天开到几近荒诞的办法,并将它们一一付诸实现——
在这五百年间,姜郁时试过人祭、试过阵法、试过种种邪门歪道,而今,他更是甚至不惜穿越乱流去到另一个寰宇说动他们的天兵千里迢迢过来作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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