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梵路听了流莘的话,只觉心中五味杂陈。
“公子,对不起啊……”
白梵路摇摇头,“不怪你。”
流莘似是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公子,你和小王爷……?”
顿了顿又道,“是流莘僭越了,但委实觉得,小王爷真的挺……挺可怜的。”
可怜吗?白梵路心中微涩。
“公子可能不晓得,但那段时日流莘看在眼里,小王爷为了哄公子高兴,每天都在费尽心思想办法,他到您面前试过的事真的才是其中一小部分。”
“流莘实在想不通,公子到底对小王爷是……”
有情还是无情。
后面这话她即使不问出口,白梵路也能猜得到。
只是究竟有情无情,又岂是这么简单就能说得清楚的。
流莘走后,白梵路独自在院中画画,但这万里江山图真的很需要心力,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全靠心去画,而他今日心乱得很,只得作罢。
正好有了那“仙方·明目”,他暂时放下画笔,转去按方子摘选药材,系统里随时能将方子调出来看,不出多时,就配好了。先雪苑有个单独小厨房可用来煎药,如此也方便了他。
之后的几日,白梵路就是按时服药,并让流莘帮他在医书中寻找有关“血凝珠”的记载,同时还会去外边医馆询问有经验的大夫,但直到连续服完一个月,关于“血凝珠”仍旧无甚收获。
不知不觉时至深秋,坐在院中开始感到北风带来寒意,距离慕云河去南蛮打仗已经整整半年过。
而这天终于发生了件不同寻常的事,慕王妃突然吩咐流莘替白梵路收拾东西,他们连夜离开了恒昌城。
白梵路起初不明所以,后来才知原来那夜五皇子韩凌发动宫变,太子在狱中自尽,三皇子下落不明,现在新皇已经登基,老皇帝被尊为太上皇。
慕云河被新皇圣旨召回恒昌时,慕王妃和白梵路都已去了别处,问留下的家仆才知,他们回了凌潼的慕家祖宅。
而慕云河先入朝觐见新皇,受封为平南大将军,同时也接下了新的征伐令,拿下南蛮老巢永绝后患。
可以休整的时间很短,慕云河立刻马不停蹄赶往凌潼。结果好不容易到了,却被告知慕王妃和白梵路都不在府中。
原来凌潼所辖的多处乡镇涝灾刚过,许多灾民涌入外城,慕王妃是亲自出城去赈济灾民,白梵路也与她一道。
慕云河于是又立刻赶往外城。
到达城门口时正当日暮,这里的落日远不及西南之地的高原来得壮观,只是在大灾之时,饿殍遍地,哀鸿遍野,残阳嫣红的血幕之下,万物都仿佛镀上一层凄凉的苍金色。
就是在这样一幅画面中,有个人却格外显得与众不同。
只见他一袭素衣,长身立于草棚之外,朝一位蹒跚走近的老者挥手致意。
草棚仅是拿芦苇与硬树枝简单搭就,才比那人高出一个头。
在他周围,大大小小几乎全是这样的草棚,但他身后这一顶,似乎就因这人存在,而显得那么光彩夺目。
仅仅一个背影,慕云河却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霖秋!
在马上还未来得及唤,那人就转身迎向老者,也因着这一转身,他朝向了慕云河现下所在的方向。
他头上还是戴着一顶竹篾白纱的斗笠,看不清面容,但慕云河却仿佛能清晰想象,那人温柔微笑,朝老者颔首致意的样子。
一瞬间这四周夕阳余晖的苍凉皆被驱散,慕云河只恨不能立刻飞到那人身边,将他紧紧拥住。
只是眼下这种情形,如此作为显然是不理智的。
慕云河就默默地在旁看了一会儿,直到那人与老者说完话,半个身子欲隐入草棚内,才打算悄悄先去找慕王妃。
而在另一边,白梵路似是察觉到什么,他回头,斗笠白纱随之而动,须臾后摇摇头钻进草棚中。
里面正有一位妇人在等待,白梵路不作他想,开始专注替她把脉。
慕云河走过外城,本以为如此多灾民涌入凌潼,外城该是混乱不堪的,却不曾想一路上几乎不见任何冲突骚乱,一顶顶草棚就那样静默地驻扎着,带给人们安定和希望。
当找到慕王妃时,她正在查看赈灾账目,临时搭的行军帐篷外,灾民们排队领取米面,还有现场施粥,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云河!你回来了?”
突然见着儿子平安归来,慕王妃喜不自胜,拉住慕云河一通询问,知道是新皇让他回来的,只是不久还得回南蛮。
“要你攻下南蛮吗?你爹曾经也有这打算,但这肯定得是持久战了,恐怕几年都不一定能行。”
听慕王妃如此说,慕云河也颔首,“我明白。”
慕王妃问,“你见到霖秋了吗?”
“见到了,不过他忙着,我没去打扰。”
“嗯,我本不想让他过多辛劳的,但他主动提出要给灾民义诊,这涝灾其实最怕接着瘟疫,他胆大心细,真是个好孩子。”
慕云河想到刚刚见着的白梵路,问,“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我这儿没有,你去问问霖秋?”
“好!”
慕云河就等着这句话,有了母亲大人的委任令,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去找人了。
慕王妃看着儿子跑出去的背影,不由地一笑,片刻又是叹气,“要去几年啊,这可麻烦了。”
白梵路坐在草棚中,正送走一位病患,“下一位请进。”
没听见回应,他以为外边已经没有排队的了,揉了揉肩膀正要起身,却听衣袂窸窣,又进来一个人。
这草棚颇为狭小,那人一进来就带来种逼仄感,应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壮年男子,白梵路于是道,“请问有何不适?”
那人不答,直接伸出手,搁在脉枕上。
白梵路感觉这动作,莫非他不会说话?
倒不是没遇到过不会说话的灾民,但那两个旁边还好都有家属陪伴,这孤身一人来问诊也是可怜。
白梵路抬手,轻轻搭上那人腕脉。
身强体壮,没什么问题,严格来说就是火气有点旺,这种情形在灾民里是很少见的,毕竟灾民多是体虚之症,而这个明显不存在。
白梵路立刻意识到,怕不是有人来砸场子的吧?之前慕王妃说可能会有流民使坏,让他多加小心的。
正要收回手,却被那人一把抓住手腕。
白梵路皱起眉,忽然他像是意识到什么,眉心微展,抿了抿唇却没说话。
下一刻,面前斗笠的白纱被轻轻拂起,白梵路一惊还未来得及后退,一个吻就落在了唇上。
四周寂静,苍凉的空气仿佛也随着这吻变得温热起来。
白梵路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渐渐加速,也听见了那个人唇齿间呢喃的情语。
“我不要见字如晤,我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发现某人披着马甲贼会撩,脱了马甲就不会。
云狗湛:……
第79章
这天夜里,慕云河无论白梵路怎么给他冷脸看,都始终坚持不懈,却也仅仅止步于压在床上热吻的程度。
不过慕小王爷已经很满足了,要问他为什么还能厚着脸皮上,当然归功于那封宝贵的八字家书。
“霖秋,我知道你记挂我的,虽然我还是不知你心里究竟藏着什么事,但我不在乎,我早晚能把你捂热。”
“……”白梵路转过身背对他,表面还冷着,实际心却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许久没吻过,感觉像头一遭,真丢人。
“你看我连打仗这么难的事都能手到擒来,你我也不会放弃的。”
白梵路听他在那儿自说自话,心里愈发纠结,他已经知道了慕云河接下来的战事,可能几年都拿不下来。
而他二十二岁生辰时会有天劫,慕云河若是出征在外,自己不在身边,又如何能帮他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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