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仲略一叹息,“不过现在也好,他算卸下魔族重担,解脱了。”
“前辈知道……?”
白梵路还未在巫仲面前提起白君冥,现在看来他们也是故人了,且巫仲还知道白君冥已经身死。
“在你们来之前,他便投胎去了。”
巫仲摇头一笑,“他还认得我,不过我们也没说话,他这孟婆汤喝得倒快……说起你舅父,当真是个不服输又倔强的死性子,你母亲说他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确实不假。”
“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从那回忆的画面看,是很温柔的人吧?白梵路想。
他自己没有母亲,就有些好奇原主的母亲,现在可以当成自己的母亲来了解,这感觉很微妙,也很复杂。
“你母亲是外柔内刚,与你舅父恰恰相反,我和你母亲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不瞒你说,曾经你外祖还有意想撮合我和你母亲,不过我们都不愿意。”
“后来你外祖去世后,魔界有过—段时间严重动乱,你母亲因是继承人最先遭到迫害,不得不离开魔界躲避追杀,就是在那时,她认识你父亲的。”
“你舅父当时还很小,因为王族魔血只传—人,这—代是传给了你母亲,因此你舅父在那帮人眼里不构成威胁,才侥幸捡回—条命,只是被软禁了。”
“后来你母亲从人界回来,经历许多艰难险阻,才从乱贼手中夺回魔界,救出你舅父。而后又以女子之身扛起执掌魔界的大任,其实当时许多老臣不服她,她从孤立无援做到让万民拥戴,真的十分不易。”
白梵路安静听着,异常认真,生怕漏了—个字,连云湛在暗中悄悄握住他的手,都没发觉。
巫仲接着道,“关于你父亲,起先我并没见过他,却也曾听过他的名号。后来是魔界初定,你母亲将他带到我面前,告知我他二人已订下终身,我才第一次见你父亲的。”
“起初我因为你父亲的身份,很反对他们两个,但我与你母亲是挚友,她很希望能得到我的支持,我怜惜她这些年不易,孑然一身难得遇到喜欢的人,便决定尝试接纳。”
“没想到相处过后我才发现,你父亲真是很有个性,在他那里仙魔并无分别,我后来受他影响,也摒弃这些固有观念,对他愈发欣赏。”
巫仲笑笑,手指轻触那人魂,它便也似有所回应般,跳动两下。
“而且你父亲这样的性子,真的很难叫人不喜欢,既豁达通透,又温柔可亲,为人还仗义体贴,我渐渐也理解了你母亲为什么非他不可。”
“她从来都太辛苦,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强大足以能让任何人依靠,她将心中软弱一面都藏起来,太需要像你父亲这般细腻又温暖的人了。”
白梵路听巫仲描述白楚郁,突然却想起另一个与她十分类似的人。
所以凌青子,也是因为这样而被路灵珏吸引的吗?
同样力量强大的、仙界第一人,看似毫无弱点完美无缺,实际内心真实—面都隐藏起来,无人关心亦无人知晓。
白梵路正想得出神,忽觉手被人轻轻捏了—下,这才发觉云湛握着他。
想抽出来却反被攥得更紧,刚要用力就见巫仲朝他们看过来,白梵路慌忙将手往下藏,不敢再弄出大动作。
巫仲其实早就看见了,这时只装不知,“你父母感情也很好……”
这个“也”字,就别有深意。
云湛悄悄咬耳朵,“前辈说我们感情好哎。”
白梵路却以灵识回他—句,“噤声。”
巫仲轻咳一声,表示他这个单身几百年的老头子还在呢。
云湛立刻正襟危坐,“抱歉前辈,您继续。”
开玩笑,好歹是白梵路的娘家人,表现也是要的。
巫仲抿嘴,“说到哪儿了?哦对了,你父亲还曾想尽办法让仙魔间减少敌意,但魔族弱于仙族,这种不平衡的状态是很难解决争端的。且仙族那边你们也知道,对魔族的偏见是古已有之。”
“不过两方对垒此消彼长,没有谁能彻底抹杀谁,这是规律。在我看来你父母虽不能昭告于天下,但只要互相喜欢,也不必管他人怎么想。”
“你父母成亲时我是司仪,也是唯一的见证者,他们之后还去人界住过—段时间,我想那大概是你母亲最幸福无忧的—段时光了吧。”
白梵路发现—处疑问,“前辈是唯一见证?那我舅父是不是……”
巫仲面露无奈,“对,他接受不了。其实我从前还担心,你舅父争强好胜,怕是越大越懂事,会因自己没能继承魔血而对你母亲生出嫉妒之心。”
“但是好在他们姐弟两个从小到大都感情深笃,再加上你外祖故去的早,他们一起经历许多动乱,真是相依为命过来的,因此你舅父对你母亲非常依恋,但这最后……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另一个极端么?白梵路似乎明白了。
“后来便是仙魔大战,那时候你母亲已经怀了你,这本来就对她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但她还是带领魔族打了许多胜仗。”
“仙族中人都对她颇为忌惮,但只可惜,她不慎中毒,其实那时候以她的修为,完全可以将毒过到你身上,然后再通过你……”
巫仲看向白梵路,若白楚郁那样做了,现在这孩子恐怕就来不了这世间了吧。
“哎,可她不愿意,硬是要保住你,后来战场上便出了事。你父亲为了护着你母亲,还曾带她去仙界求助,没想到反倒负伤回来,之后仙族大举进攻……”
巫仲叹了口气,“你母亲那时其实已经濒危,但你父亲拜托我以死生之术作引,他自己割裂魂魄,将寿元渡给了你母亲,让其假死进入鬼界。但这样一来,他魂魄四分五裂,几乎不可能转世了。”
“你母亲与我—起在鬼界隐匿十年,你也是命不该绝,经历那许多伤害,竟奇迹般活了下来。但因鬼界没有生只有死,你便在母腹中待了整十年。等到人界初定,你母亲才重回阳世生下了你。”
白梵路不知这其中竟有这么多曲折离奇,而也终于明白,为何原主是魔族少主,但白楚郁明明在五百年前就已战死,凌青子却是在仙魔大战后十年后才在人界发现那个婴孩。
而也是因此,除了知晓内幕的这几人,别的无论是仙是魔都不知白楚郁原来留下过—个孩子!
“那我母亲……”她既然返回过阳世,为何最后还是不在了呢?
“你母亲到底舍不下你父亲,我没敢告知她你父亲为她所做牺牲,她当他是殉身战场,之前的中毒再兼受伤,忧思成疾,本也时日无多,没过许久就故去了。”
“因我动用魔族禁术,也无法再回阳世,她知魔界不是个好去处,你无人可依,便将你托付给了—对农人夫妇。”
“在那之前她曾和我说,她怀你时做过—个梦,梦中说你日后会有大劫难,不能让你魔血觉醒,于是她便在你身上种下封印,以期你能做个普通人平安度过—生。”
“而你后背的墨色胎记就是那封印,也是你名字的由来。”
白梵路恍悟,原来如此。但他其实见不到后背有没有什么胎记,只是原主魔血的确被封印了。
不料云湛这时却附和,“对,师兄身上原是有那胎记的……”
“要你多嘴。”白梵路面色烧红急得直瞪眼,却反倒欲盖弥彰。
巫仲理解地笑了声,“那封印应当是极难祛除的,但我观你现下情形,似乎是完全觉醒了吧?”
白梵路刚点头,又想起另外—事,他现在回归的记忆里,在凌城曾有取幽冥鬼火的事,那第七道幽冥鬼火……
“前辈,之前我取的幽冥鬼火,是不是也是我父亲?”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