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哗啦啦……随着树冠被风雨拍打,一阵又一阵剧烈摇曳,那些星子就落下一片又一片,间或滴进眼睛里。
闭上眼,会顺着眼角流出来,反反复复。
白梵路什么也不愿想了,他是谁?在做什么?都不愿想了。累得慌。
心上像被钝器持续地狠狠碾过,疼得他直想抱头痛哭,又想恨声叫骂。
小六……为什么要是你啊……
到底为什么偏偏要是你啊……
狗云湛,王八蛋!
老子弄不死你!
白梵路突然狠狠一口咬下去,云湛动作顿了顿。
白梵路就这么泄愤似的不要命地咬着他不松口,也不管是咬在哪里,反正他牙够疼,越疼就越能盖过心疼。
可偏偏咬得再紧,那疼却只有愈加透骨难忍。
渐渐的,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白梵路都还记得这满嘴的血腥味,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
唯一仅剩,某颗顺着肩膀滑落的雨珠,似乎凉凉的,很舒服。
可是转瞬就会没入泥土里,再也寻不见了吧。
雨势似乎变得更大,逐渐淹没所有的声音,到处都是模糊不清的雨,唯有这棵树下一方天地,被蒸腾的水汽映成一片朦胧……
真正是:几回事,烟雨中。
又谁知:多少人,梦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云狗湛:竟敢说我不行?
白小路:哼,不会那么容易得手的。
云狗湛:哈?我脖子上印子还在呢!你看,你看!还敢抵赖?现在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白小路:死开!
作者:(捂脸看不下去)你自己反反复复弄个印子,有意思没?
云狗湛:有意思啊,至少情敌会以为师兄多耐我呢!
作者:这一句,就是智商堪忧(窝怎么造了这么个傻儿子
第47章
白梵路做了一个梦,或者应该说是好几个梦。但他记不太清了,只记得最后那一个。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尽的虚无里,有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喃喃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他说,“原以为死是世上最难的事情,活着却很容易,但现在……我却觉得,能够为你活下去,很难。”
“所以倘若有一天,你不希望我活着了,我会欣然如你所愿。”
“只是,你须亲自动手,我才甘心。”
“否则……就是死不瞑目。”
白梵路猛地睁开眼,那“死不瞑目”四个字掷地有声,让他惊出了一声冷汗。
“做噩梦了?”
茫茫然转过头,看到坐在榻边的凌青子。
白梵路想说话,嗓子却又干又紧,张口发不出声音。
凌青子垂眸看他,抬手覆上他额头,轻轻拍了拍,白梵路就觉一股清凉沁入喉间,久旱逢甘霖般瞬间滋润了。
可施完法,凌青子也没收回手,而是在白梵路额头偏上挨着发际的位置,将他头发顺了顺,继续轻轻拍着。
凌青子的手温不凉不热,轻拍的力道柔若清风,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有些像记忆里奶奶抚摸他额头,哄着他睡觉的感觉。
白梵路从梦中带出来的惊惧奇迹般消失了,他不由地抬眼望向凌青子,而他微垂的眼眸也如他此时的手温一般,柔和熨帖,注视他的时候,让人的心莫名就踏实了。
“师尊。”白梵路唤了声。
凌青子眼波闪动,似乎愣了一下,才道,“嗯,为师在呢。”
越过凌青子,白梵路看清屋里陈设,才知这不是在他自己的房间,而是凌青子的三暮居里。
但他是怎么回了天枢门的?
他只记得……
想到什么,白梵路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去,刚刚才平复的心情又瞬间动摇了,连带着胸口剧烈起伏,两个急喘气从榻上坐起来。
凌青子就静静看着他,手从额头落到他后背,拍一拍。
白梵路抱住膝盖,把头埋进去,半晌道,“师尊,我……”
他犹豫着没说,但凌青子懂,他道,“为师出去一会儿,你好好歇着吧。”
白梵路闷闷地嗯了一声。
等到门扉被掩上,白梵路才抬起头,看向自己。整洁的白色弟子服,正好好穿在身上,仿佛一切都同他上次下山前一样。
可白梵路知道,是彻底不一样了。
这三暮居,不是自己该呆的地方。白梵路大脑当机,不想其他,就想着回自己那亩小池塘,其余等他想明白再说。
白梵路从榻上下来,推门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凌青子身形显现,注视那道步履飘忽的背影,良久。
要回自己的住处,势必经过其他弟子居所,白梵路神思恍惚,也忘了可以瞬移,就这样游魂似走过去了。
庭院中有几人看见他,交头接耳,“哎,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这天枢门大师兄竟然是个魔。”
“啊?那他怎么还能在这里待着?凌青子仙尊都不管的吗?”
“嘘,那还用说,必然是护短呗……”
“再护短也不能这样包庇魔类啊?咱们师尊都被魔头杀了,他竟还留个魔在这里,就不怕其他仙门不服吗?”
是承影门的弟子?
白梵路驻足,那些人立刻噤了声。
虽然当时他没多少意识,但有一幕是有印象的,就是他曾经在半空,俯瞰下方倾倒的房屋,仅剩的意念就是要为屋檐下的人张开结界,那一刻,他周身围绕的是魔气没错。
不过他本来就有魔的血统,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他还能自己控制自己,那他就还是他。管人家说什么?
白梵路继续迈步,可惜后面那几人不识相,又开始叨叨。
叨叨,还叨叨?好嘛他正愁有火发不出呢,有人自愿上赶着当沙袋,岂有不笑纳的道理?
白梵路轻哼,手指在袖中一并,就听那边哎呦哎呦数声,那些人几乎同时捂着嘴倒地,皮球碰碰车一样满地打滚。
无妨,牙疼几天,说不了话而已。
这一发泄,心情爽多了,白梵路脚步轻快,眼看绕过回廊就要到自己住处,突然前边又撞见三个不长眼的。
依旧还是承影门的弟子。
直接照面,这几人是半点不客气,竟当着白梵路就开始含沙射影。
“有些人面子可真大,仙尊都请不走他。”
“这你可就说错了,哪是人啊?分明是魔吧?”
“他这不叫面子大,叫脸皮厚,我要是他啊,趁早滚回魔窟里去了,省得到时候两头都不要他,看他往哪儿去哦!”
白梵路笼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在三暮居醒来而不是在自己房间了,因为这里到处都是嗡嗡叫唤的苍蝇。
徒手打苍蝇,脏!
白梵路正要施展瞬移,突然听见一道带着稚气的少年音由远及近。
“你们这些人,我师兄明明就是被魔头陷害,练功不慎走火入魔而已,早已经恢复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
是云翳,还有一位天枢门的女弟子。
原来对外宣称是走火入魔吗?
白梵路正思忖,两人已落在他身前,云翳说话还算客气点儿,那女弟子与他身量相当,性子却是泼辣多了。
只见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几人大声喝道,“敢诋毁我大师兄,我打得你们滚回那破承影门去,那里才是魔窟呢,你们个个都是从魔窟里出来的!”
“……”那几人没料到这一出,登时吹胡子瞪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抢先回骂。
云翳低声喝彩,“景虹师姐,好样儿的!”
白梵路不由就有些好笑,刚想说不必如此,结果那几人被呛得噎住一轮,现在反应过来,大概是看云翳年纪小,景虹一介女流势单力孤,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还真敢回嘴。
“我、我们仙门是被魔族袭击了,才不是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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