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早知道,并非他以为的是魔气觉醒之后,才同大家一样发现他是魔的。
白梵路意识到这事实,心中愈发震动,“师尊早知我是魔了,何以还……还肯收我做徒弟?”
还对他那般好?
凌青子看着白梵路半晌,叹道,“傻墨儿。”
白梵路正疑惑,凌青子的手已轻轻拂过他头发。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呵。”
“啊?”白梵路暗暗回想,找不到关于这个问题的记忆,难道真如云湛所说,他现在的记忆有问题?
他绞尽脑汁思考,这略微懵懂的表情,落在凌青子眼里,令他淡色的眸子里亦是随着泛起流光。
“你与你父亲真的很像,唯一不同的,大概也就是……当年的我对他只有斥责,而如今却能心平气和与你在此谈论这些仙魔之事了。”
凌青子轻笑,收回手,道,“罢了,你回魔界去吧,云湛那里我会替你拦着,记住我方才说的就好。”
“师尊……”
白梵路突然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徒儿拜别师尊。”
凌青子知他意思。
从此一别,怕就是两方阵营了。
直至白梵路飞远,凌青子犹在追随那背影,眼中却蓦地划过一丝痛楚,丝丝入扣般,叫他禁不住浑身一颤。
悟住心口,凌青子扶着神木树,许久才渐渐平复。
“这就是‘噬心’吗……”
他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墨儿,若有一日,我做了令你厌恶的事,你定要记得今天我说的话,我不会与你为敌,永远不会。”
凌绝峰下,天云碧涛粼粼,在仙山簇拥间安然流淌,似静默地回应这一句苍白之言。
而在另一边,王崇羽同云湛也刚刚结束一段对话,只是气氛并不算愉快。
正愤而转身要走时,王崇羽听云湛道,“我当日被推下无尽界渊时,崇羽师兄可亲眼看见了?”
王崇羽转头,“什么?”
云湛打量他神色,他特意问过那日在无尽界渊的几位师兄,王崇羽并不在场。
“我奉师尊之命赶去支援时,你已经掉下去了,”王崇羽皱眉,“你问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该问的我都问了,我总得调查是谁在暗算我。”
王崇羽冷道,“随便你。”
云湛注视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王崇羽神情不似有所隐瞒,对这位师兄的为人他还算了解,奇怪了……
回魔界前,白梵路决定先在人界暂留几日。
他打算暗中观察一下那些魔气裂隙,却在短短一天之中,惊讶地发现原本已经被仙界封印的裂隙,竟不知为何成片解封,向人界逸散出比先前更为恐怖的能量。
之所以称为能量,是因为白梵路发觉从裂隙中往外冒的那种东西,与魔界的魔气并非是一回事。
地底下这能量至阴至暗,远比魔气来得更叫人毛骨悚然。
白梵路突然想起封印魔气裂隙那几次,感觉到的身体异样,这种毒蛇似的能量,他终于能形容出来了,就好比所到之处,一切都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被吞噬……
很快地,受这种诡异能量影响,更多人开始“堕魔”,所见之处,简直成了人间炼狱。
越来越多的修仙者聚集到人界,与这些“魔类”对抗,白梵路虽试图封住几处裂隙,但都是徒劳无功。
他甚至还发现,之前的封印法门竟好像是加速那些裂隙延展的!
难道从一开始,所谓封印就是有人在暗中设局?
可惜调查很不顺利,白梵路几次遇到修仙者,都被认出是魔族爆发了冲突,白梵路只得先返回魔界。
其时白君冥正在议事厅中,他便隐于暗处听他们商议,那些魔族臣子主张与仙族决一死战,且全是附议无人反对的。
魔族急于结束这几百年屈辱,祈求更多生存之地,愿望强烈到毫无置喙的余地。
等白君冥结束议事后,白梵路找到他,“舅父,那日在无尽界渊,是你吧?”
白君冥既已见着云湛将白梵路带走,自然知晓他会有此一问,承认道,“是本座。”
“……”
魔气瞬间暴涨,起先是风云变幻,之后便是更加强劲的暗流在两人之间剧烈涌动,整个魔宫的地面都似在隐隐震颤。
白君冥被压制,猩红眼眸里闪着妖异的光,“白墨,你身为我族少主,却与仙族中人牵扯不清,本座既是你舅父,便有义务叫你好好清醒清醒。”
白梵路冷冷盯着他,“若我没被拉上去,又待如何?”
白君冥道,“你会成为强者,不会像现在……明明心里恨,还下不去手。”
轰——!
白梵路身上衣袍突然间扬起,席卷的魔气直将白君冥击退数步。
“强者?”白梵路冷哼一声,“怕是杀人工具吧?”
白君冥邪气地勾了勾唇,舔去唇角丝血,“是又如何?难道你想像你母亲那样,到最后被人抓住弱点,死无葬身之地?杀人还是被杀,你觉得以从前的你,有资格决定?”
“你是她儿子,你身上流着她的血,你必须变强,没有选择的权利!”
白君冥狠狠盯住白梵路,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
提到白楚郁,他整个人就会格外失控。
“……”白梵路问,“那魔气裂隙呢?我在人界看见了,魔气裂隙没那么简单,你激活它们,考虑过失控的后果吗?”
“我要的后果已经有了,仙界现在疲于奔命,就是我族大举进攻的好时机!”
白梵路猜到了,可是魔气裂隙真的让他非常不安,总觉得地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而有朝一日,那东西会直接浮出表面来!
不是魔族,更非仙族,那到底是什么?
隐藏在仙魔之间,似乎还有第三双窥视这个世界的眼睛……
白梵路突然想到在无尽界渊与自己交手的那个实力强劲的青衣仙人。
“那个与你一道的仙人是谁?”白梵路问。
“他?他才不是什么仙人,”白君冥冷笑,“他助我族获得血焱,我助他唤醒魔气裂隙,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关系,而现在合作已经结束了。”
那青衣仙人的目标也是魔气裂隙?
那人明明一身仙气,不会不是仙人,他为何要唤醒魔气裂隙,与仙族作对呢?
而且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当日实在太快了,根本没来得及分辨,白梵路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他,且不止一面!
魔宫刚才打斗的动静引来许多人,白梵路撤去禁制,与白君冥不欢而散。
回到水流居,白梵路还在思索人界魔气裂隙一事,忽而庭奴过来,将一样东西交给他,那是一颗紫色的灵珠。
“是长老让我给少主的,先主的遗物。”
当被白梵路拿在手里时,那灵珠便散开成一带灵脉,是苍堇的最后一带灵脉。
从出生就戴在腕上的这法器苍堇,终于幻化成形,而与此同时,一袅紫气落在白梵路身上,将他白衣染一层淡淡颜色。
紫气浮光,烟笼寒月,他认出是画像上白楚郁穿的那件衣服,原来苍堇竟是她留下来的。
“长老说什么了?”
“长老说少主魔血既已觉醒,就该让您来继承先王遗志,往后我族兴衰还得依靠少主,希望能……”
“希望我什么?”
“希望少主能多为我族兴衰考虑……”
庭奴传话必然是委婉过的,白梵路明白,白君冥是让他自己掂量掂量。
再度抬眼看向墙上白楚郁的画像,白梵路心中说不清什么情绪,却是沉重万分。
魔界与仙界这五百年后终于还是再度开战了。
白梵路关注战局动向,得知北方两个仙门合力对抗魔界右护法,本来已到强弩之末,多亏天枢门掌门云湛及时赶到,才将那右护法暂时击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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