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饰这点不爽,他随口道:“我们还是来想想暗号吧……比如……”
他突然停住了,有些烦躁地低下了眼。
楚天舒静静地看着他,却突然咳了一声。他好像很漫不经心般地道:“……只要是一个你绝对推理不出来的暗号,就够了,对么?”
“嗯。”林槐说,“可我的智商是一贯的绝世无双,唉,自己太厉害,也是一种烦恼……”
“这样吧,”楚天舒说,“要不,回答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问题的内容是——进入富江副本的第三天一点十五分,我对你做了什么?”
林槐:“……万一有一个复制体猜出来了呢?”
“哈?”
“毕竟我们之间会做的事也就这么几件吧。”林槐看了一眼钟表,数着手指,“吃饭,聊天,蹦迪,开玩笑……这些都是穷举易得的事件。如果有无数多个复制体,其中总有一个能够误打误撞地猜出来,而且现在是一点十四分,你……”
他认真数着手指,垂着眼。灯光下,他黑发柔顺,睫毛卷翘,眼底像是有粼粼的光。
那一刻,楚天舒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突然有一阵恍惚。
——就好像在那一刻,他穿越了很多年的时光,回到了很久之前。
回到了他们在“辰星”初见的那一天。
记忆里的画面是如此清晰。
‘你们之前有过交情?’陈烈雪问。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摇了摇头。
‘从今天起你们一起共事吧。’陈烈雪看了看手表,‘有个本要带,我先走了。’
在他离开房间后,将自己埋在文件堆里的楚天舒开口了。
‘把这个东西整理好给我。’他随手向对方扔出了一叠文件。
他神情极为冷漠,像是根本不想看对方第二眼。对方接过文件,耸了耸肩,找了个小椅子坐下开始点数。
好半天,楚天舒才走向他。
不听他劝告的、让他头疼的人坐在椅子上,认真地依照页码进行整理。他低着头,垂着睫毛,十指修长,头发柔顺。
他看起来很乖巧,但楚天舒知道,当年那个不听劝告的小少年,现在已经长成了不听劝告的年轻人。
‘好了。’年轻人说。
楚天舒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接过文件,“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在后来的很多漫长的日子里,这个画面始终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楚天舒的梦境中。
这个梦境来过太多次,像是一个本该由他推动的转折,又像是一个不解的陷阱。他站在梦境边缘,看着梦境里的自己,和梦境里的林槐。他记得打印纸的气味,记得陈烈雪离开的时间,就连那天的林槐有多少根睫毛,都快要能被他数得清。
这份梦境细节明确,逻辑缜密。能与之媲美的,只有十二岁的林槐向着自己跑来的那个下午。
‘如果那一天我不是接过文件……而是……’
而是什么?
第142章 三体人三试云雨情
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在了现在的注视着林槐的楚天舒的脑海里。
而现在,林槐就坐在这里。他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能和他像朋友那样相处。
而林槐却始终说着“直男”这样的……蠢话。
他用那种满是信赖的眼神看着楚天舒,有意无意地从下往上瞟。就像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这样全身心地交付出信任的样子是有多迷人,就像他完全不知道,他根本不该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一个人。
就像他完全相信……这个人根本不会对他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此刻的林槐,将自己所能做的所有行动盘点了一遍,最后遗憾道:“我就说不可能有……”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头颅,被什么东西——
抱住了。
一个柔软的事物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他瞪大了眼睛。
思维在那一刻陷入了迟滞,他发现自己很难再进行思考。
他只能感受着这近乎拥抱的动作,并在最终被放开后,几近呆滞地看见了钟表上的时间显示。
一点十五分。
不多不少。
“哟。”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将他变成呆滞的木偶的始作俑者,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用非常不在意的散漫语气说着,“你刚刚猜出来……我会做什么了吗?”
过了好半天,他又说:“意想不到,对不对?”
“你……”被他亲吻过额头的人坐在床上,呆呆地抬着头,看着他,“你刚刚……做了什么?”
他看上去是一副完全呆掉的模样,不是抗拒,不是厌恶,不是恐慌……
只是发呆。
精明又嚣张的人傻乎乎地坐在轮椅上,桃花瓣一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黑幽幽,亮晶晶,等着他一句回答。
楚天舒在这样的眼神的注视下,噎住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居然情不自禁,又或者不由自主地……对他做了这种事。
——明明只要维持现在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
——明明在现在这种,对于一切谜题都不甚明晰的情况下,是不应该去做这件事的。
可是……
他觉得自己或许只是因为熬夜,所以脑子有些不清醒。又或者,只是因为他不小心被眼前这个人,传染了一点疯。
还好一切都还未到不可挽回的余地。楚天舒很轻易就能巧舌如簧,说出数不清的骚话,将一切的死人,说成活人。
可在这一刻……
他却有点结巴和无言。
最终,他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并最终,吐出了三个字:
“恶作剧。”他说。
在吐出这三个字,他感觉整个人如释重负般的,轻松了。
他的四肢变得轻松,躯干却很沉很沉地沉了下去。最终他用手按上对方的额头,五指修长,掌心正好贴在他吻过的位置。
额头的位置。
“是恶作剧啊。”他换上自己日常的轻浮的语气,“你这幅样子……”
他停了一下。
“不是被我吓到了吧?” 话语被轻易地吐出,心却悬在了嗓子眼。
本应对话语迅速给予回应的人只是坐在轮椅上。在听到那句话后,他原本呆滞的双眼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情绪。
那种情绪像是恼怒、像是讶异、又像是比以上两种情绪更为深沉的某些东西。接着,那双眼迅速地黑了下来,深沉到让人费解。
林槐不是不知道人类社会中对“亲吻”这一行为的定义。因此,在被撩起头发,且被楚天舒亲吻了额头的那一刻,他近乎石化。
在被亲吻额头的那一秒,他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句话。其中包括“他是想确认我的发际线高度吗”“他刚才不是还在吃东西吗怎么就直接亲下来了嘴里会不会还有饼干碎末”等脱线的想法。
然而在正式感受到那份来自其他人的嘴唇的触感后,林槐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起来。再多脱线的想法也不足以填满他此时极速变得空白的意识,理性的思维也再也无法占领高地,取而代之的,是大脑对当时感受的不断回放。
——我被自己的感官所奴役了。在空白之中,他如此悲哀地想着。
在这份空白渐渐退潮后,他总算拾起了自己充满逻辑的想法——楚天舒为什么吻……呃,不,是用嘴唇碰他?
——是的,说起来有些丢脸,然而林槐在想到“吻”这个字时……居然有些焦躁和恼怒。
——是的,是焦躁和恼怒,绝无可能是所谓的“羞怯”。林槐冷静地想着。
在得到对方的“恶作剧”的回复后,林槐以为自己本应该如释重负:因为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楚天舒会用嘴唇……触碰他的额头这种事,本身就是一种不常规和极度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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