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
缪寻转过身,猝不及防被一台自动贩卖机挡住了路。
它荒谬又突兀地伫立在广场上人群里,接受无数双眼睛好奇的审视,要不是缪寻还算清醒,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又在做一场荒诞的梦。
贩卖机一步一步缓缓挪过来,他才发现那是一件厚重的毛绒玩偶服,只不过做成了老式贩卖机的样子,既不可爱也不具备观赏性,反倒傻得要命,是再爱玩的小孩都不会拽着父母过去看的无聊样子
像这样乔装打扮来广场上表演卖艺的穷人们并不少见。只不过顶着高温酷暑闷在厚厚海绵里,也太拼命了。
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掏钱的。
但缪寻的听觉很灵敏,能听到里面藏着的人沉喘的呼吸声。
或许是有什么苦衷,很需要钱吧,要不然也不会这个点还在外面受罪。给点钱,让对方早些回去好了。
“……出来赚钱也要做下市场调研,弄成自动贩卖机是不会有小孩子喜欢的。”缪寻边板着脸嘴硬,边掏出终端,“怎么付钱?”
“贩卖机”伸出两只胳膊,摆了摆手,更加滑稽了。
缪寻有点不高兴,“不要虚拟货币?……那我也没有带现金。”
“贩卖机”开始往玩偶服的大肚子里掏东西。
缪寻冷漠:“哦,还要先表演。”
太热了,靠近那么大的玩偶更加热,光是看着那团绵球就要热窒息了。缪寻等着他笨拙地掏出道具,身边渐渐围了一些人看,缪寻心里逐渐不耐烦起来。
讨厌的天气。讨厌的日子。讨厌的人。
他把头转过去,刻意不让余光扫过对面大屏幕上薛议员那张俊脸。
正当他走神,“自动贩卖机”一股脑把什么东西塞进他怀里。缪寻的高级反应神经竟然没来得及躲开,他被陌生人不打招呼沉甸甸塞了一怀,心头那点阴促促的火彻底被点爆了,转脸正要骂人,却忽然看清了怀中的物品。
——黄桃罐头,好多黄桃罐头。
在燥乱的夏夜里,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麻感在血管里四处蔓延流窜,有一道被他忽视的,或者说长久习惯的心跳频率,渐渐从鼎沸的背景音里浮出水面,清晰,稳定,是无数个夜晚里伴他入眠的小节拍,哒哒,哒哒,哒……
——太荒谬了。
双手无力松开,黄桃罐头清脆砸落在地,飞溅起灿烂而甜蜜的汁液。
——是在做梦吗?
他急促小喘着猛得摘掉对方的大头套,动荡瞳孔中,倒映着一张仿佛被水洗过的脸,鬓角湿透,下颌流淌着汗珠,被闷得皮肤通红,狼狈不堪,可那秀致温柔的轮廓却和身后背景大屏幕上的严肃克制的政客,神奇得不谋而合。
——真蠢啊……有谁会费心做这样的事呢?
想要洗掉哨兵的一段噩梦,最好的方法不是由向导清洗记忆,而是用一段底色更温暖,更深刻的画面覆盖它。
——这不是温暖,是点燃他灵魂的大火。
没有戴金边眼镜,咸涩的汗珠会流进眼睛里,那个人用力眨了眨,虚着眼睛睁开,对他露出疲惫却欣慰的笑容,哑着干渴的嗓子说:“别的小朋友喜不喜欢我不管,我要缪缪小朋友喜欢我。”
——他再也,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因为在此之后,我想起黄桃罐头,记忆里都是你。
周围的路人踮起脚想看穿玩偶服的人,少年飞快地把头套压下来挡住,他挤在闷热的罩子里,让灼热的夏夜把自己烧毁,咬住对方的嘴唇,破碎地哽咽:“缪,缪缪小朋友最喜欢你!”
第134章 盐焗之猫 19 小猫咪学习报恩
微风沁入,伫立在远处的港湾大桥弧度温缓,映出一片模糊的红影。
他们重新买了罐头,躲在海边的巨大礁石下,一边分享浸渍糖水的桃子,一边看海浪晃晃悠悠涌来。
“有东西!”缪寻捕捉到海浪下蛰伏的阴影,立刻警觉地站起来。即便在迎面吹来的风里察觉不出威胁,他依然向前跨一步,把向导护在后面。
向导脸上闪过一丝局促:“不是什么坏东西。”
缪寻警惕着:“这是浅海,怎么会有大型海洋生物,你是不是泄露了行踪,被跟踪——呃?”
那只凶猛的“大海怪”倒着浮上水面,把白嫩嫩的肚皮朝向缪寻,随着水波缓缓一沉一浮,乍一看,简直像个飘到海边没人要的超大滑板。
缪寻蹲下来,戳戳它的肚皮,又软又滑凉凉的好舒服,他回头问:“它在干嘛?”
薛放扶起额头,嗫嚅着:“……它想……让你玩它。”
缪寻:“什么?”
薛放背过去,试图藏起发烫的脸,“它是我的精神体。从鲸类的生物习惯看,它在求……求……”欢。
噗通溅起水声,缪寻已经脱了鞋子跳下去。虎鲸欢快地驮着他上浮浅游,像一架动力强劲又宽敞的摩托小快艇,拨开层层白色浪花,兜了一大圈才回来。
缪寻浑身透湿,海水清凉地流下脸颊,滴落锁骨,他玩了个高兴,喘着气朝薛放喊:“怎么早不带它见我?”
薛放坐在岸石上,见他要爬上来就伸手去扶,却被长了一点坏心眼的小猫笑着反手一拽,拖下了水,稳稳按坐在虎鲸背上。
“它倒是想见你,是我不让。”向导的话一出,虎鲸气呼呼喷出水柱。
“为什么不让?”
向导微微屈身,抚摸着虎鲸背鳍,远处朦胧的灯火勾勒出他温柔的嘴角线条,“它喜欢你,早在静音室时就觉得你很适合它,整日吵着要侵占你,我就把它关起来了。”
缪寻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嗔怨着:“你太坏了。”
大虎鲸用胖胖短短的鳍肢啪啪啪拍击水面,表示无比赞同。
薛放:“也还好吧。”
“是你对自己太坏了!”缪寻把小尖牙扣在他脖颈,哼唧着磨牙,“你做的坏事那么多,根本没必要在乎这一件两件,而且就算你对我做了坏、坏事,我也根本不在乎的。”
薛放侧过头,神情半明半暗:“那好啊,来做。”
缪寻心头漏跳一拍,明知故问:“做什么?”
向导勾起唇,语调缠磨:“坏事。”
少年轻轻歪起脑袋,问他:“你的飞行器隔音效果好吗?”
………………
他还是低估了大龄向导平静外表下所积蓄的分量。
飞行器的门一关,信息素的浓度就直线飙升。缪寻在热吻的间隙中偷着喘了口气,原来比起今天,之前薛放做的一切都只能算是浅尝辄止。
这个闷骚鬼!之前和他同睡一个被窝居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恐怖的自制力!
湿淋淋的衣服一件一件掉落,四只潮湿的脚印,混乱推转着消失在后排座椅前,泡过海水的身躯和空气中弥漫着的海盐信息素糅合在一起,一秒比上一秒更加浓郁。
缪寻感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召唤,它从面前这具躯体中紧迫而来,热情寻求呼应。或许是出于不想道德绑架他的原因,薛放从没有真正带他去做过契合度测试。但缪寻很清楚,他最大的“过敏源”也许永远也治不好。
只要相互碰触,就会激起滔天巨浪。努力适应了两三年都克服不了彼此的巨大吸引力,好像除了顺应命运结婚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男人的手臂缠上来,缪寻却摁住他,暂时停下来认真问道:“我是不是要加上措施?”
薛放迷离的眸子怔了一秒,“什么……哦,别管那个!”
缪寻有些担心,“可我怕你明天早上肚子疼啊。”工作已经那么忙了,那样坐在办公室多难受啊。
“没事我请假了。”向导含混地说。
“请假?”他锈金色的瞳孔微微张大,眼底清澈,“你之前那么拼命上班都是为了挤出假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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