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108)
他抓着姚岸的玉,左右牵,娑得姚岸脖子直痒。
姚岸不得已把人掀下去,却护着不让他的头撞到墙,吓唬他:“干吗呢,剁手了啊。”
姚见颀不以为忤,还是揪着,说:“你以前不许我碰。”
“什么,这玉?”姚岸纳了些闷,“没有吧。”
“有。”姚见颀很肯定。
“蛤,不可能。”姚岸比他还肯定。
那一定有个人记错了。
俩人就这么比对起互相的记忆来,从高中到小学,从江滨到安定村,最后精确到某年某月日姚岸伙同姚见颀在某地扔了一颗新掉的侧切牙,还是没掰扯清楚。
最终两人一致认定,是对方记错了。
“好神奇。”放弃了无脑争执的姚见颀握住姚岸的左手,举到自己眼前。
姚岸由他摆弄着自己的手,这种时候最像个小孩,问他:“神奇什么?”
“你会跟我在一起。”
姚见颀分开他的无名指和中指,从中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睛。
姚岸听了,有些失语。
他想用那只手去揉揉他的睫毛。
想说我好喜欢你。
姚见颀贴了一下他的掌心,将他的手转过来,手背朝自己:“开始了哦。”
“开始?”
姚见颀伸出食指,指尖像一枚月牙,在姚岸的手背上轻轻勾画,一笔下去,像靥靥江面驶过帆桅,衔一练裙痕。
“默你的掌纹。”
相隔半寸皮肉,姚岸感到软刺一般的触地,而他的纹路被细致地复刻在手背。
“这里代表生命,这里是健康,还有智慧,感情,太阳……”
他每画一条就报一个名字。
那晚,昴宿出没在夜的腮边,姚见颀翻过姚岸的手掌,在金星丘上吻了吻。
他说:“这里是情.欲。”
第二日白天,姚岸伏在床上,不着余料的脊梁上有几点修粉的齿印,像一宿荒唐的押契。
左脸在决明子枕头里软到变形,明明是姚见颀买来专慰颈椎的,他一回来就成了霸占。姚岸迷迷瞪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眼皮上作祟,以为是小鬼头的手,说了句“别闹”。
又觉得不像。
他埋了一个呵欠,懒而又懒地撑开眼,一下亮盲,这才发觉是飀飗的阳光,从帘起的窗布罅隙里撑杆跳到他睑上。
记得昨夜没有拉窗帘。
他把压在胸脯下的手勉力拽出,透出一口松快的气,去摸左边的被褥,有些凉。
姚岸在枕巾上蹭了蹭,偏头去看,果然空的。
这下他总算肯起了,单膝支起,背慢慢挺,等那阵晕乎劲儿过去后才抬脚下床。
他关了睡眠模式的空调,拎起椅背上的裤子,穿着走,一边喊着姚见颀的名字,没人应就又喊,到客厅刚好提上两只裤脚,随意地瞥,刚好对上被某人有意移到琉璃干泡盘上的电子钟。
11:29
姚岸眼角跳了跳,几步并下楼梯,推开二楼卧室门。
——空的。
行李箱和画具都不在了,更别说人。
姚岸杵在门口,握实拳头,用高穿整栋别墅的声音喊:“姚见颀——你个骗子!!!”
候车厅的广播正在报送北上的G开头次列车,芜长的人群被检票口丛丛吃入,队尾的陈哲和姚见颀正伴着行李箱往前挪动,后者的耳根子忽然一痒。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陈哲戳着奶沫上的碧根果问。
“你说插队?”姚见颀问的是之前陈哲排队买拿铁时怕时间来不及,央最前的女生帮他带一杯的事。
“不是啦。” 陈哲踢了一脚行李,让它跟上慢吞吞的队伍,“我说你哥啊,你不说一声就走了,他会生气吧?”
姚见颀扶着杆上的背包,说:“他气死了。”
“啊?”
“还给我发恐吓信息。”姚见颀摁亮手机屏幕,转向他。
聊天界面是一个硕大的信息框,来自姚岸,内容只有重复的三个字:
你完了。
陈哲咂了一声,好笑又同情:“你为什么不让你哥来送你啊?”
姚见颀在框内编辑着什么,嘴边遗着笑,闻言后抬了头。
“去那么远的地方,时间还那么久,过年都不回来。”陈哲嘀嘀咕咕地说,“我爸妈都在进站口站了好一会儿呢,你哥……”
说到这儿,陈哲又停了嘴,换成讨喜又窃窃私语的表情:“你男朋友,肯定会很舍不得你啊。”
这话怎么不受用,纵使幸福并不需要人旁证,姚见颀还是不谦虚地点了点头。
“背影不是一件好东西,留给谁都不公平。“他说,手指如蜻蜓点过屏幕,“与其执着道别,我宁愿趁早想念。”
第116章 银河铁道
纵使有了心理准备,但集训刚开始的时候,苦行僧式的生活还是太过来势汹汹了。
凌晨睡凌晨起,冰贴贴头顶,脖子和尾椎永远僵硬,画各式各样的头像和石膏、瓦罐陶罐,速写纸一本一本不要钱地扔,白色颜料一瓶一瓶钱不够地没,日子一天一天不要命地耗。
这天姚见颀跟一个头像的灰面较足了劲,指甲缝里都是铅碳,到后来是累也是真的热,北方的夏天并不比南方怡人,哪怕已近秋初。风扇像是上个世纪的,落着一层无人打理的毛发,转起来屑屑洒洒。
姚见颀把散热贴换到后脖,搬起画架,挪到了楼梯拐角,奢望能沾一点过堂风。
画到肩部的时候同一个画室的女同学跑过来,捧着速写本让他看一看,姚见颀讲了几句,帮着改了一点肌肉和细节。
“谢谢!”同学醍醐灌顶地连连拍头,走之前不忘提醒他,“快点上去吧,老师就要做范画了。”
她走后,姚见颀理了理投影,抱着画板和钓鱼椅,才慢慢回去了。
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个人,听见口水“啧”的一声。
姚见颀确实没看路,对他说了句抱歉,打算往里走,然而对方却没有立即让道。
他这才认真地看向对方,发现那人是苏谐,从一中一道来这个画室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快,但一和自己视线对上时又撤开了,快到姚见颀并不知道是否自己眼花。
谁都有自己的情绪,只是普通交集远没有到问“怎么了”的地步,姚见颀夹了夹画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退了半步,准备从后门进去。
只是苏谐又忽然疾步走开了,什么也没说,撂下一些不爽不快的沉默。
中间靠前处放了瓶橘片罐头,是陈哲给姚见颀占的地儿,姚见颀绕过几盒颜料,才一坐下,他便将身子探了过来。
“吓死了。”两指夹着铅笔,陈哲将手附在嘴边说,“我以为他要找你麻烦。”
姚见颀摊开折叠椅,问:“为什么?”
“刚刚刘妙冰是不是找你看画来着?”
问的是方才那个女生。
“是,怎么了。”
“她之前也问苏谐来着。”陈哲四下瞟了瞟,道,“可能是还不大懂吧,就又去找你了。”他压低声说,“苏谐知道后就不太高兴,说刘妙冰瞧不起他,小两口小吵了一架。”
刘妙冰和苏谐是刚集训的时候才在一块儿的,有一次被老师抓到串宿舍,当时颇以为画室谈资,姚见颀只听陈哲在饭桌上八卦过几句,印象仅限于此。
姚见颀稍感意外,说:“看了看画而已。”
“对啊!”陈哲有些愤慨,在腿上敲了敲笔头,“这点事儿至于吗,搞得尴尬死了。”
他又朝左边一努嘴,悄悄道:“刘妙冰还在角落里哭呢。”
姚见颀将画板横在膝盖上,对别人的失态没有作过多的旁观,当时他并未觉得这段插曲有什么,只是说:“我以后会注意。”
姚岸后半年在一家运动康复工作室实习,工作室是他们本校的学长创立的,离校区不远,蹬一辆小黄车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