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55)
姚见颀动作没停,身后那人好像差点儿起蹿,但他只是把门阖上,自己却停留在门外。
“你想怎样?”姚见颀半叹道。
姚岸起先没说话,顾着爽去了。
他终于也拿他没办法了一回!
压了压那爽劲儿,姚岸清清嗓音,实心道:“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姚见颀侧对着他,两人在半明半晦的阁楼里,抛起话来也有声。
“那你不下来睡?”
“明天下去。”
问题到这儿就该了了,俩人一时半会也不再有言语,默立了半晌,姚见颀问:“还想怎么?”
这一下问的,好像是他不讲理似的,姚岸捏了捏背后提了一路的东西,过了好半会儿,才说:“圣诞快乐。”
姚见颀的睫毛似乎动了动,少顷, 侧影渐渐拓宽,他转过身:“圣……”
接下来的话还没出口,眼前却骤然一亮。
阳台的大片透明玻璃上不知何时挂满了星形的灯串,醺黄的灯光交替着闪现,应了某句童谣。一颗颗星缀在夜空里,把整间屋子都酿成了蜂蜜罐头。
那夜空下立着一人,不知好赖地笑着:“弟,喜欢么,这才叫过圣诞呢。”
这时,应景似的,那江对岸也放起烟花,把所有的亮都洒往姚岸脸上。
砰的一下、砰砰两下。
姚见颀有些呆怔了,指甲往茧上掐。
这可不是梦。
还嫌不够,姚岸又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纸盒子:“还有蛋糕,保管比糖甜!”
那烟火仍在炸响,姚见颀却迟迟没个动静,成了一裁剪影似的。
纸盒子降到了另一只手上,姚岸心里犯嘀咕:怎么,这都不好使啊?
他一走神,把目光推到灯串上,想托罪给礼物,忽然一个脑袋扎进了自己怀里。
他们被惯性带得共同往后几步,靠在窗上,姚见颀把脸埋在自己亲手系的围巾上,双臂紧紧箍着姚岸的腰。
天边的烟花声都淡了,只剩耳边的呼吸声。
姚岸足足愣了半分钟,反应过来时只有四个字:受宠若惊。
“这就感动坏了?”姚岸去揉肩上的脑袋。
姚见颀抬起脸,后脑勺还被姚岸的手托着,茸茸的,脸上却是不相应的情绪,他直盯着姚岸的眼睛,不知要看到多里面去:“哥,你为什么回来?”
“我……”姚岸摸不准要从哪开始解释,照理应该是他和余舟遥那不算口角的口角,然后他路过集市,买了一大串灯,在甜品店亲手做了个芒果蛋糕,搭不到公车,为了在午夜前赶回来跑了十条街,照理该这么说。
但是他对着姚见颀这样一双眼睛,里头散着星子,他亲手布上去的,他问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等这样一双眼睛,他犯得着么。
姚见颀却不用他回答,不论回答什么,他都笃定地说:“我以后不再跟你闹脾气了。”
仿佛和刚才的话并不自相矛盾。
“别。”姚岸却道,“你要不跟我置气了,我这哄人的本领往哪使啊。”说着,他又揉了揉姚见颀的眼尾,“哥只要你开心,知不知道?”
“我很开心。”姚见颀眉眼承受着此时光的碎吻,前倾,对他说不是第一句也不会是最后一句,于午夜降临的,“圣诞节快乐。”
第71章 “小姚老师,我们从哪开始啊?”
短暂的欢娱去后,是临近的期末。学校里的大小考试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为了让学生们专注冲刺,游泳队的冬训被暂时叫停,奥林匹克之花在老季心中凋谢了。
一同枯萎了的还有体育健儿姚岸。
又是一节大课间,教室里嗡嗡嗡个不停,向井轩作为班长身兼数学课代表,搂了一叠卷子进来,按组往下发。
翻到了好朋友姚岸的,他贴心地在卷子左上方折了一角,转身放在了这组第一张桌上。
“怎么还折一下?”姚岸拿过跟接力似的一张张下来的卷子,刚一开口,笔就从撅起的嘴唇上滚了下来。
向井轩路过他,同情地说:“怕别人看着,替你害臊。”
“……靠。”姚岸骂了一嘴,这么一说他自己也不太敢看了,“你就说退没退步吧,我上回数学考了61呢。”
“哥,咱不是念小学。”展星善意地提醒他,“满分是150 ,90才及格呢。”
“妈的。”姚岸闭了一只眼睛,跟拈裹尸布似的去拈那张试卷。
打小就都是这样,别的时候他考多差姚辛平都不管,因为没空。只有到了这年关末尾才统一检查,顺便让他屁股见一见红,格外应景。
不过姚岸现在这么大个子了,直接往屁股上招呼有点难度,姚辛平便拿着高尔夫球杆逮哪打哪,也不心疼球杆。
卷角被一点点扒开,姚岸极快地睐了一眼,“嘶”了一声。
“怎么样?”展星很能与同桌共情,也被弄的提心吊胆。
“尾数涨了。”姚岸拊着胸口,“8。”
“你别是个位数吧。”展星幸灾乐祸。
“有可能。”姚岸下定决心,“那我不看了。”
“磨叽什么。”展星抢了他卷子就是一摊,怼姚岸脸上,“瞅瞅。”
没办法,迟早得面对,姚岸睁开一丢丢眼睛,瞧了,点点头。
“过关了?”展星问。
姚岸:“完蛋了。”
铁门在身后轰然关上,姚见颀走进院落,正想着要不要去料料那些花啊草,忽而脚步一却。
“你在干嘛?”
一个人正踩在升降梯的第三格上,正要往上爬。
姚岸见是他,连忙将手指比在嘴前:“小点声!”
音量明明盖过自己很多倍,姚见颀没计较,指着梯子,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弟。”姚岸深沉地叹了口气,“我成绩单下来了。”
姚见颀懂了。
“叔叔在里面?”
姚岸心酸地点点头。
“不用爬了。”姚见颀把手抬起来,掌心朝上,“成绩单给我。”
“干啥?”
“我帮你给。”姚见颀仰着头。
姚岸睁大眼:“真哒?”
“嗯。”姚见颀笑了笑,“快下来。”
两人同时进门,姚岸踢了鞋,不顾姚辛平清给他的那两嗓子,无拘无束地跑了上去,飞快地锁了门。
他躺在床上,翻出惨不忍睹的试卷,看一眼,放弃了,从抽屉里摸出姚见颀前一次月考的,越看越匪夷所思,都是躺一张床上的,怎么差距就那么大?
姚见颀字也好看,但不好好写,碰到叠词直接用一个像闪电的符号代替,懒得费劲,还轻飘飘的,要从纸上飞走一样。
正欣赏呢,敲门声响了两下,姚岸草木皆兵:“谁?”
“我。”卷子的主人开口。
姚岸赶紧起身开门,自己却半掩在门后:“我爸没跟你上来吧?”
“没。”姚见颀觉得好笑,这父子俩,跟打游击似的。
他进了门,把签了字的成绩单展在床面上。
“这就签了?”姚岸难以置信,把签名拿起来反复看。
姚见颀一脸轻松地点头。
“不会吧,本事那么大?”姚岸使劲打量签名,怎么可能呢,以前姚辛平签字之前先索他半条命,后来都是他自个儿模仿签的,练了一晚上,最后的成果堪称入木三分。
——就是太入木了,考试时不小心把他自个儿的名也签成了姚辛平体,Upon下课就请他喝茶了。
姚见颀卸了书包,坐在旋椅上:“别鉴了,是叔叔签的。”
“嘿。”姚岸有些激动,又有常年压迫下锻造的敏锐直觉,“你跟姚辛平说了什么吧?”
姚岸背着姚辛平向来都是直呼其名,姚见颀见怪不怪,坦然道:“我跟叔叔保证,你这次期末会有进步,定了个小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