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确切地说,周达非已经半个多月不在上海了。他可能甚至都没有收到那张票。
裴延这一刻有点难言的后悔。他一直在匪夷所思地避免跟周达非的直接接触,所以他不声不响地寄了票,偷偷期盼周达非会福至心灵地出现。
可现实中不可控因素甚多。周达非那么喜欢奥涅金,却生生错过两次。
第一次是因为裴延,第二次...裴延觉得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早知道的话,至少得告诉周达非、确保他收到了那张票——哪怕是让闫尤去说。
中场休息有20分钟,剧场里吵吵闹闹的。
裴延起身,去外面的大厅转了一圈。卖纪念品和周边的摊位还在,裴延不知道周达非会喜欢什么,于是把每样都买了一份。
“这些纪念品,我可以留个地址你们帮忙寄过去吗?”付款时,裴延问,“我出运费。”
“我们有线上售卖的,商品和线下一样,只是要补12元的运费。”工作人员指了指一旁海报上的二维码,“登陆官网或者公众号就可以下单。”
从现场买回去的和线上下单的,感觉到底还是不太一样。
裴延有些犹豫,片刻后又道,“那算了吧,帮我把这些装起来就好。”
裴延拎着纪念品的袋子重新进了剧场。离下半场开始还有几分钟,裴延随手翻了翻刚买的场刊。
“您好...”
裴延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他抬起头,发现是个年轻女生。
“请问,您是演员吗?”女生问。
裴延有些奇怪,“不是。”
大厅里的灯光再次暗下,裴延把场刊收好,放回了袋子里。
隆冬时分,剧场里暖得不可思议。舞台上高纬度的风雪再度漫起,瞬间抓回人们的神识。
裴延忽然想,他要亲手把纪念品送给周达非。
周达非可能喜欢,可能不喜欢,也可能完全无所谓。
但裴延太想看见周达非活生生的反应,他如今回想起周达非初见时对他又打又骂都觉得分外可爱。
裴延想让周达非知道这些都是他送的。
“这不算逾矩,”在下半场开头刻意呈现的冗长无聊乡村聚会中,裴延望着舞台中央向奥涅金表白被拒后心碎的塔季扬娜,心里想,“周达非说过,有机会的时候我可以去见他。”
“我不想在提起奥涅金时,周达非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把名字写在票上的赵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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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喜大普奔:发现下周要考的三门课里最难的一门开卷。
这门课的老师很有格局,在课件里写道,“Students are not allowed to contact other humans,robots,pets or Martians for help.”
我第一反应:是时候联络银河系外的智慧生命了(正经
第93章 肥肥会有奥涅金的
裴延独自去看奥涅金,又独自驱车回家。
夜晚的街道上空点着几盏路灯,光影扶疏。不知从哪一秒开始飘起了纷然夜雨,细如针脚,听着就让人从骨头里泛起一股湿漉漉的寒意。
裴延到家时已经很晚。他没有使用社交媒体的习惯,故而对于自己被偷拍的事一无所知。他冲了个冷水澡,想起周达非很怕冷,开始毫无逻辑地担忧周达非的吊兰会不会也很畏寒。
裴延把书房的温度往上调了两度,又给吊兰浇了点水。一旁的《欧根·奥涅金》在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有年代感。
裴延浇完花,拿着《欧根·奥涅金》回到了卧室。
第二天一早,杨天发来了消息。
杨天:「你去看奥涅金了?」
杨天:「一个人?」
裴延:“.........”
裴延:「你怎么知道的。」
杨天:「微博上看到的!你被拍了你都不知道?!」
裴延手机上没有微博,幸好还有万能的李秘书。
李秘书昨晚就知道了裴延被偷拍的事,但因为时间已经很晚,再加上并无负面效应,且从数据看舆论并不大,所以他没有立刻汇报。
李秘书的意思是,这次的偷拍事发偶然,但效果不错,可以顺势推波助澜,做一波免费宣传。
譬如让裴延旗下的演员出来轮番转发一波。这能起到很好的舆论效果,对裴延的公众形象大有裨益。
可裴延却不太想赚这波流量,总觉得玷污艺术吃相难看。他看了李秘书整理的相关信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苗条,于是不打算管了。
今天是周日,可裴延并不能休息。《左流》暂定于年后开拍,时间挺紧。裴延今天还得出门去看片场。
路上,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周达非看到了那条Repo的微博吗?
他有可能没看见,因为他很忙;
他也有可能看见,因为他很喜欢奥涅金。
但不管怎样,他肯定不知道我给他带了纪念品。
裴延点开微信里周达非的对话框,踌躇很久,却最终一个字也没打出来。
周达非今天早上心情也不太行。
他昨天睡得晚,他边看剧本边在群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赵无眠和林浅予聊天。
赵无眠和林浅予都是特别能说的人,周达非就改个分镜的功夫他俩已经聊出99+,群名还被改成了“肥肥会有奥涅金的[坚强]”。
“.........”
周达非气得直接送了他俩一个拉黑套餐。
凌晨一点半的时候,周达非不得不睡了。他每天早上八点就得到片场。
周达非心情郁结地躺下,第二天早上气都没顺过来。
但气归气,班还是得上。
和之前的半个多月一样,导演周达非又是早早地到了片场,为今天的拍摄做准备。
片场里工作人员陆陆续续都到了,卢姐倒是还没来。周达非看了看微信——卢姐是不可能配合周达非用邮箱交流的,微信里没有什么新消息,说明卢姐今天应该会正常来拍摄。
这时,制片主任也到了。
周达非看这个老狐狸很不顺眼,点了个头算作打招呼。
“周导早啊。”制片主任一脸皮笑肉不笑。
“...早。”
制片主任笑吟吟地走过来,周达非有种不是太好的预感。
“哎周导,”制片主任假装闲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你知不知道过一个话剧,叫奥涅金?”
“.........”
制片主任话音刚落,周达非清晰地听见片场的某几个方向有人不小心笑出来的声音,没几秒又生生忍住。
想来是昨天关于裴延的那条Repo转得很开,业内关注裴延的人又特别多,一来二去大家就都知道了。
周达非看着这个专喜欢挑事的制片主任,他愤怒和羞耻已然麻木,只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愚蠢。
普罗大众不知道奥涅金很正常,但从事戏剧艺术行业的不知道奥涅金,那就跟学金融的不知道弗里德曼、学物理的不知道拉普拉斯妖、学数学的不知道怀尔斯一样——离了个大谱。
虽然制片不一定直接参与艺术创作,但这个制片主任哪怕有点儿最基本的艺术素养都问不出这种傻逼问题。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这个制片主任在以傻逼的标准衡量周达非。
这一刻,周达非再次领悟到了一个他已经领悟过若干次的道理:对敌人,是不能退缩的。
世上百分之九十点九九的人都不懂得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只有给他打服了才行。
“哦?”周达非故意显露出些许惊讶,语气却是若无其事的。他猜测裴延去看奥涅金多少与自己有关,他也不介意把这种猜测暗示给别人,“叶甫盖尼奥涅金是我最喜欢的话剧。怎么,刘制片也有兴趣?”
制片主任姓刘。
刘制片显然措手不及,“你...最喜欢的话剧?”
“对啊,很多人都知道。”周达非掏出手机,把他和赵无眠林浅予的群聊指给刘制片看,“你看,我因为拍戏错过了上海的奥涅金,朋友们都在对我冷嘲热讽呢。”
刘制片将信将疑地凑近,只见周达非指着的那个群聊名为:肥肥会有奥涅金的[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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