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给狮子剥皮》。
支付完毕后商家自动发送确认消息,手机响起标志性的淘宝消息声音。
裴延听见了,“哟,这么急着买啊,还有段时间呢。”
“我主要是怕我转头就忘了。”周达非十分坦诚。
裴延:“………”
“你买的什么啊。”裴延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此十分好奇。
这个礼物周达非是直接下单的,显然是早就选好了。
……会是什么呢?
裴延一面好奇,一面想留着惊喜。周达非正要锁屏,闻言手一顿。他毫无情趣,大有副要把链接直接怼到裴延面前的架势,“你现在就想知道?”
“………”
裴延有时候真的很困惑。周达非在日常生活中表现出的神经大条直男思维让人完全不敢相信他的生命能跟艺术沾上半毛钱的关系。
可偏偏一搞起电影,他的敏感细腻就又出来了,且超乎常人。
“我才不想知道。”裴延冷哼一声。
“哦。”
时间不早了,周达非有些困。他把手机锁屏,往床头柜哐当一扔,重新躺下后闭着眼拽了拽被子。
翌日上午继续拍摄沈醉昨天没拍完的戏份,这是场必须在大太阳下拍的戏。
太阳越烈效果越好。白花花的太阳明媚而近乎侵略性,它照射着沈醉,宛若一场交锋。
周达非听见旁观的毕佳佳惊叹到沈醉的皮肤真是与生俱来的好,越照越通透,白也好看红也好看。
沈醉的表演当然是无可挑剔的。周达非隐约记得从前有报道说过沈醉是被夏儒森从山野间挑中带出来的,当真是天赋型选手,连《失温》这种剧本都掩盖不了他的光芒。
周达非希望燕名扬能够多做点金主该做的事,给沈醉找些好本子拍拍,而不是胡乱把沈醉塞进裴延的剧组,自己闲得蛋疼天天在微信上骚扰周达非。
今天早上周达非就收到了燕名扬的微信。他说自己应邀参加周院长夫妇的结婚纪念日,希望周达非作为人子也能去。
周达非觉得燕名扬完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一想起他爸妈苟延残喘的婚姻就烦心。
周达非的妈妈多年前就想离婚,可周立群不同意。就在她准备打官司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怀孕。
一个家庭的破裂是藏不住的。周达非从懂事起就不断劝他妈当离则离,可周妈妈觉得自己没有能力给孩子最好的,为了周达非她死活不肯离,就这么熬了二十多年。
周达非每次想起这事就恨不能穿越到二十多年前拽着他妈去做人流。
收到燕名扬的微信后,周达非果断回复道:「没空。」
燕名扬的对话框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周达非有点担心他这个师兄多事,跑去跟不该说的人说些不该说的话,盯着对话框等了会儿。
裴延却在拍摄间隙瞥见周达非对着手机看了很久,不悦道,“怎么,你觉得你自己这场戏的分镜画得很好,就没必要看我拍戏了?”
“啊?”周达非抬起头,下意识道,“没有。”
裴延瞪了他一眼,又继续给演员讲戏。
平心而论,周达非这场戏的分镜画得确实很好,裴延甚至觉得不比自己画得差。
要不是因为介意这是个沈醉的镜头,裴延说不定就用了周达非画的版本了。
都怪沈醉。
周达非的手机上燕名扬还在喋喋不休地输入中,周达非想了想直接回复道,
「你要是非得跟周立群提你认识我的事,就帮我转告他:他俩的离婚纪念日我一定到场。」
他发完就把燕名扬设置成消息免打扰,把手机静音塞进口袋,又开始聚精会神地盯起了拍摄。
这条是奔着能过去的,大家都很专注,准备充分才开始。沈醉的表现自然毋庸置疑,周达非在看整体画面时,却发现另一个给沈醉搭戏的龙套演员表现得十分出彩。
他只有一句台词,但光这一句中体现的台词功底、表情控制、肢体语言就足以吊打霍离了。
这条拍完后的休息时间,周达非又去杨天那里把这场戏之前拍的几条找出来看了看。
这位龙套发挥到位且从一而终,水平稳定且信念感极强,使这个原本近乎工具人的角色变得立体鲜明了起来,只是人的目光总会被主角吸引,更多的人出现了也不会被看见。
“你看什么呢?”杨天见周达非总赖着不走,“再呆下去裴延要亲自来摄影组抓人了。”
“……”
“这个演员叫什么?”周达非指着屏幕上那个龙套,“他演的还挺好的。”
“黄…黄兮?”杨天眯着眼睛想了想,“演的是还不错,应该也是裴延公司里的。”
这天上午拍摄顺利,下午便开始放高温假,连着放到后天。
剧组放假,不代表周达非自己给自己放假。他回到宾馆继续画分镜,尽管仍旧不喜欢《失温》这个剧本,但他开始意识到画不好分镜不能全怪到剧本头上。
他自己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周达非能感觉到自己的创作存在桎梏,无论是写剧本还是画分镜。当他能产生共情时,这种桎梏就会瞎猫碰上死耗子似的消失,可作为一个专业的电影人这样远远不够。
周达非一个下午都在画分镜,实在头疼的时候就看看基耶斯洛夫斯基,权当休息。
裴延下午也在忙,快到晚饭时间才回来。
周达非还在画分镜,并且已经画着画着从桌上画到了地上。
裴延在周达非身旁的沙发上坐下,翘起腿,似有若无地在周达非后背处抵了下。
周达非下意识往前挪了挪。
“你今天把沈醉那场戏每一条都找出来重看了?”裴延不动声色地说。
周达非本就画得焦头烂额,听裴延这一开口就知道他又是误会了。
周达非忽然很烦、很无力,他被裴延握于掌心监视着一举一动——高兴的时候就握松点儿,不高兴了就握紧点儿,他怎么努力挣扎都没用。
周达非背对着裴延,过了会儿才缓缓转过身来,看起来很平静,“是。不过我不是看沈醉,我是觉得跟他搭戏的那个人也演得很好,杨天说他叫黄兮。”
裴延有些诧异。他皱着眉头想了会儿,“对。他也是我公司的。”
“他演得那么好,比…”周达非沉默片刻,“虽然角色无大小,但他完全可以演更难的角色。”
裴延眯了眯眼睛,没有否认周达非说的话,似乎在回想黄兮的表演。
“既然他也是你公司的,”周达非自己的抱负难以施展,对怀才不遇之人格外共情,“既然你签了他,为什么不好好发挥他的才能呢?”
裴延看着周达非,没立即回答。
这句话问的既像是黄兮,又好像是周达非自己。
“那你的意思是,他被埋没,要怪在我头上咯?”裴延道。
不然呢。周达非在心里想着。
裴延冷笑一声,像是看透了周达非的想法。
周达非想了想,直视着裴延的眼睛,坚定地摇了摇头,“不。”
“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
裴延的眼睛亮了亮,他像是来了兴致,“看来你确实熟悉《滕王阁序》啊。”
“嗯。”周达非坐在地上点点头。
裴延意味深长地看了周达非几秒,笑容渐趋平淡,“我跟你说过,这个世界本身就是很残酷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并不是谁的错。”
“你现在还是觉得我对你不好吗。”裴延仍对昨夜周达非的反应耿耿于怀,“你比黄兮幸运多了,起码偶尔我对你能有点儿…人性的光辉。”
“………”
周达非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给不出一个能让裴延满意的答案。
“那明天放假,我可以出去玩吗?”周达非扯开话题,“彰显你人性光辉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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