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单了吗?”周达非问。
“还没。”实习生摇摇头。
“那再加一个超大杯热的焦糖玛奇朵,一个黑森林,一会儿单独装。”周达非说。
午休时间星巴克人很多,等待时间也长。周达非找了个空位,边等边翻看赵无眠写的剧本。
这个剧本没什么问题,只是赵无眠应该是拿它当普通宣传片剧本来写的。而周达非想做一个真正自我的、具有艺术性的宣传片,那么这剧本就得改。
缘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五年前的周达非在平安夜独自搭上北京开往上海的高铁,前路迢迢一切未卜,当时只有赵无眠一人送行;
五年后又是同样一天,周达非谈不上衣锦还乡,却也是今非昔比。他又回到了最初起步的地方,进行艺术上的自我溯源。
而他和裴延签的那个约,再过几天也就到期了。
“赵学长!”坐在周达非身旁的实习生忽然站了起来,还冲门口挥手。
周达非一个回头,只见门口玻璃门开开合合,来往的人群中有一个卓然独立的身影。他身上自带一股令人心生神往的气质,桃花眼白皮肤,眼底沉静温良,让人想起高原上一抹明媚的太阳以低角度斜扫在雪山间的温暖明亮。
赵无眠正一脸疑惑地朝他们看来,眼睛在看见周达非的一瞬间亮了亮,惊讶到了一种有些惊悚的地步。
“.........”
“赵无眠,好久不见啊。”周达非站起来,笑着张开双臂,“没想到是我吧。”
“好久不见个头!”向来温柔的赵无眠一拳挥到了周达非身上,“肯定一回来就催我改剧本。”
“.........”
周达非和赵无眠先是一起跟宣传部新请的负责人沟通了一下宣传片的具体细节,而后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叙旧。
一别五年,他们都经历了很多。
“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周达非问。
“不好也不坏吧。”赵无眠喝了一口焦糖玛奇朵,“谈不上有多快乐,但还算充实,做的也都是我想做的事,整体上算是说得过去的成年人生活吧。”
周达非若有所思,半晌才点了点头。
赵无眠曾是周达非心目中最完美的艺术家形象,往那儿一站就是生命美好的具像化表达,是每个人都想成为的那类人。
他家境优渥,天赋异禀,在充满爱与包容的象牙塔里长大,什么都不缺。
他永远可以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周围的所有人都爱他。
然而即使是这样的赵无眠,成年后的人生也只能称为“不好也不坏”。
周达非没有细问赵无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就像他也不愿意提及自己最艰苦甚至最不堪的那段岁月一样。但他可以想见,赵无眠的痛苦不会仅仅源于爱情,它本质上是一种成长痛。
周达非不由得想,如果没有裴延,自己毕业后的人生就会一帆风顺吗?
大概率是不会的。
甚至有可能更糟糕。
赵无眠也没有问周达非这些年发生的事,只是诚恳地称赞了他拍的作品。
故友重逢,彼此更愿意聊的是收获,以及对未来的规划。
周达非问赵无眠为什么来给江一则的公司写剧本。
赵无眠说自己也是被徐奕找来的,签完合同才发现CEO是江一则,上了大当。
至于江一则...
赵无眠坚称自己昨天才和江一则复合。
周达非坚称自己不信。
...
他们一直聊到快吃晚饭的时候,TRN仍没有下班的迹象。据说是临时有事儿,估计大家要一起点个外卖,吃完继续通宵干活儿。
周达非和赵无眠久别重逢,自然不可能吃外卖。他们一起出去吃了学校门口的那家洋洋得意羊蝎子火锅。
吃完后赵无眠回到TRN等江一则下班,周达非把赵无眠的自行车骑回了学校。
他现在暂时租住的房子就在A大校园旁,平安夜的晚上道路上学生情侣比比皆是。
爱情真的这么迷人吗?
周达非客观理性地产生了困惑。他谈过恋爱,可其实从未经历过奋不顾身的爱情——他不会为爱情牺牲分毫,也从来不会许诺些自己根本不会去做的虚假可笑誓言。
本质上,周达非认为所有誓言终将有变成谎言的那天,除非是如罗密欧与朱丽叶般戛然死在了相爱的时候。
周达非的父母也曾是一对非常相爱的天成佳偶,只是三观差距太大,周立群又是个很有掌控欲的人,喜欢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安排一切。
这段爱情带来的快乐十分短暂,而苦果却蔓延终身。
周达非若有所思地走回了自己租的房子,大门一关,隔绝了外界酸臭的恋爱气息。
“谈恋爱有什么好玩的,”周达非在心里忿忿地想,“搞事业才是王道。”
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工作邮箱,发现裴延的公司还没给回复。
都好几天了,这不是裴延手下的办事效率。
而且裴延现在人就在上海,不会出现上次联系不上人的情况。
再拖下去,周达非跟裴延的合约都到期了。
周达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不想为这点事就去找裴延吵架。他这些天累得很,今天是难得心情好的一天,还吃到了羊蝎子火锅。
洗完澡,周达非在床上又翻开了基耶斯洛夫斯基。他今天跟赵无眠初步沟通了一下改剧本的事,赵无眠已经答应回去改,可周达非也得动动脑子。
他需要欣赏膜拜一下大师的作品来刺激灵感。
这晚周达非有些激动,即将要和赵无眠合作让他睡不太着,读基耶斯洛夫斯基读到凌晨三点半。
第二天,周达非中午才醒。
他翻了一遍工作邮箱里新收到的邮件,依然没有裴延公司发来的。
快傍晚的时候,周达非忽然收到了一条莫名其妙的微信。
照无眠:「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周达非脾气不好,但近一两年已经收敛很多。特别是在工作上,他几乎从不发火。
然而赵无眠不会无缘无故地发来这条消息。
周达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十有八九是关于那个宣传片的。
但不管发生什么事,应该都不是赵无眠能解决的,否则他就不会发来这条消息了。
周达非决定先打哈哈过去,然后自己找徐奕问下,视情况想想办法。
周达非:「这话说的,」
周达非:「我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
周达非:「我有哪天是不得罪人的吗?」
照无眠:「.........」
周达非:「比如我现在又要得罪人了:你剧本开始改了吗?」
照无眠:「.........」
赵无眠选择告辞。
跟赵无眠聊完,周达非对着手机想了会儿。他在思考是先找徐奕打听,还是直接去问江一则。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发来了微信。
燕名扬:「问你个事儿。」
周达非:「...?」
燕名扬:「你是不是偷摸摸签了我转发的那个TRN的宣传片?」
周达非:「。」
周达非:「怎么,还得给你中介费吗。」
燕名扬:「中介费倒是不必。你和江一则都是我师弟,大家都是一家人。」
“.........”
鬼要跟你和江一则一家人。
燕名扬:「何况,我在TRN有股份,份内的事。」
周达非:「...所以你到底要问什么。」
燕名扬:「今天下午,江一则忽然给我打电话,问我裴延跟我的公司有没有关系,还问资方对宣传片的事有没有什么指导意见。」
周达非眉头一皱,心里倏地一抖。
裴延?
裴延怎么好好来横插一脚!
又不记得恬不知耻是什么意思了吗?!
燕名扬:「论钱,十个TRN也不会吸引裴延的主意;论发展潜力,裴延根本没有能力理解TRN的技术。」
周达非:「...」
燕名扬:「所以这事十分蹊跷,我多嘴问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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