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曲文夺的到来并没有太多关注,酒杯微举就算是打招呼。毕竟久安的曲小爷对这些背景深厚的人来说,仅仅是这处娱乐城的中间人而已,无需过多热情。曲文夺心知肚明,于是干脆在心里将他们称呼为ABCD,连客套都没有,大喇喇地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杰克”对曲文夺的手杖剑产生了兴趣,简单寒暄过后,开始跟他交流武器收藏的心得。对实战跃跃欲试、身材高大壮硕又年轻的“杰克”一直挥舞着手中的军刀,阿善看得出来他接受过系统的体能和武器训练,在自己之下,但肯定在曲文夺之上。
“狮子”有着典型的游牧民族血统,在西装外套下面穿着民族服饰,手腕上露出镶嵌着巨大宝石的黄金手镯;“雄鹰”很矮小,年纪四十左右,身材保持得很好,皮肤晒成很完美的古铜色,“老鼠”与代号相反,身躯挺拔,西装革履,光头光脸,与“雄鹰”年纪相仿,两人似乎私交不错,相谈甚欢——他们同时也是今晚第一场代理人比赛的赛主。
北千里热络地在众人之间游走,甚至代替经理人的角色,通知他们比赛即将开始。
铃声在二十秒后响起来,红蓝双方走上擂台,八角台边缘继而升起合金网,形成密闭的八角笼,将他们牢牢地围在中央。与其他武斗不同,今晚的赛事允许佩戴武器:弧形战刀与小型盾。
曲文夺拨弄着手边的移动屏,翻看“代理人”的资料。几乎都是从小就被以武斗为目的而严格培养、万里挑一的专业赛手,且在国际级赛事上拿过奖项。
“如果您想下注,我建议您下在我的代理人身上。”“老鼠”不知何时出现在曲文夺身边,礼貌地在离他一步之遥处端着酒杯微微欠身,“不是我自夸,您可以查查我的胜率。”
站起来的“老鼠”显现出优雅与教养。
曲文夺却把移动屏一把推开,眼神充满挑衅地盯着他:“你一直在观察我。”从自己进门开始,“老鼠”便将目光像蛇缠绕猎物一般盘踞在他身上。
“老鼠”有些歉意但又很坦然:“惹您不高兴我很抱歉,实在是因为——您太美了。”
紫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
“你这句话令我更不高兴。”
阿善瞟了一眼“老鼠”,对方并没退却:“那么,我该如何赢得您的原谅呢?”
曲文夺微微一笑,乜斜着眼睛看屏幕:“如果你能让我看到点有意思的东西。”笼内的代理人们已经开始第一局的试探,刀刃碰撞盾牌,发出令嗜血赌徒们心神激荡的声响。
“万分荣幸。”“老鼠”自然而然地在他身边坐下。
阿善垂下眼帘,沉默地盯着曲文夺头发上那支镶嵌着紫色宝石的发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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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的施工地晚上,又到大宽巡夜的时间。他顺着固定路线慢慢踱步,在安全货运仓库外围停留了一会儿,看到有人影儿从栅栏边钻了进去。
大宽没声张,用身体挡住那道缝隙,站在那里点了一支烟。
刘友玲猫着腰接近仓库,沿着外墙边缘摸了一圈。背阴处的油桶里有焚烧过的痕迹,但里面已经被清理干净,除了一点黑灰找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出入门都被锁着,窗子也封得很严密。只有消防梯上方的一扇透气窗开了半扇,刘友玲克服对高度的恐惧爬了上去。
隔着细密的窗棂,里面黑漆漆的几乎什么都看不到。
但她的鼻子捕捉到一丝气味儿。
血腥味。
她并没有灵敏的嗅觉,而是这气味太顽固。就像幼年时在乡下遇见的屠户家,给牲畜放血的地方经年累月积攒下来,即便每日清洗通风都去除不掉的血腥味。
大宽在外面喊了一声“别在这儿晃荡”,刘友玲一惊,赶紧从消防梯上往下爬。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表示时间到他要换班了。她不敢久留,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再加上心慌,还剩两截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了下去。
大宽等了半天正着急呢,刘友玲才捂着半边肩膀钻出来。
“咋这么久,差点儿让人发现!”要不是刘友玲用好几包烟和酒求他,大宽可不愿意担这个风险。刘友玲皱眉不语,俩人到了僻静地方,她才翻开手掌——里面躺着一只细长的金属耳饰,风格相当华丽。
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时,撑在地上的手被扎了一下,刘友玲才发现已经被踩进土里的耳环。
“你看我就说吧,肯定是外面来的女的!”大宽有些激动地搓手。
刘友玲摇摇头。一只遗落的耳环并不能证明什么,但一定有事情在这里发生。
她把它紧紧地握住手里。
还会有更多女孩像自己的女儿一样遭遇不测吗?
还会有更多母亲像自己这样悲痛欲绝吗?
还会有更多家庭像自己的家一样分崩离析吗?
刘友玲的眼中,重新燃起火焰。
天快亮的时候,曲文夺的座驾才驶进大门。但没有人急着下车,许久过去,它依然安静地停留在车位上。
“一整晚都不说话,你该不是在跟我生气吧?”曲文夺看着驾驶位上沉默的阿善。
阿善解开安全带:“把‘该不是’去掉。”
曲文夺噗嗤嗤笑。
“好笑吗?”阿善回过头来问,“如果我不够克制,那只‘老鼠’的爪子在放上你肩膀时就会离开他的手臂。”
“那你为什么克制?”
“因为我知道他对你还有利用的价值。”
“那你还生气?”
“这冲突吗?”
曲文夺突然吻上他的嘴唇,温柔地说:“不冲突。知道你如此不开心,我就可以再忍耐一下。”
今晚的代理人比赛,贡献了一场“精彩”的武斗。让曲文夺赢了一点钱,为武斗馆提供了足以建造一栋大厦的利润,帮“雄鹰”四人背后的利益集团以及施特劳洗了数以亿计的资金。
八角笼的地面被两位代理人的血肉染成红色,观众为他们的生命以人类难以想象的血腥方式终结而送上自己此生最高分贝的尖叫,有人兴奋,有人愤怒。
因为输了钱。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这只是开始。
一旦久安的武斗赌博被施特劳用药品控制,这座本就混乱的城市将坠入人间地狱,直到每一个人的血肉都被吞噬殆尽,彻底死去。
“‘老鼠’邀请你去他们的私人集会?”开门下车,阿善将披肩围上曲文夺的肩膀。
“他们来久安肯定不只是打几场代理人比赛这么简单,我得搞清楚他们借玫瑰马之名到底要做什么。虽然我的名声本来就不大好,但也不意味着可以让他们为所欲——”
刚跨进门厅,曲文夺的话便戛然而止。
红黛与曲文栋正在客厅等着他,目光不善。自知理亏的曲文夺认命似的往沙发上一坐,把耳朵捂住,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红黛去把他双手拿下来:“都说了让你别出门!出门好歹知会一声!你这个时候跑到义海的地盘上去干什么,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知会了你们能让我去?再说都有您出手了,义海完蛋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话一出口就被红黛一阵好揍,阿善看得很愉快。
举龙头将近,在曲文栋和福友会的活动下,冯如许义海元老中声望稳固,而郑远图不仅与施特劳产生嫌隙,天佛会与市政厅还在给他添乱。然而现在的大官毕竟还是郑天贵,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哪怕鱼死网破也不会让对方轻易取胜,这才是曲文栋期待出现的局面。
“已经对你如此放松,怎么听个话就这么难?”曲文栋甚是无奈。
“你们有你们要做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怎么我要干点什么就这么难?”哪怕红黛的手还拧着自己胳膊,曲文夺嘴巴上却一点不落下风。可当红黛问起来“你去干什么”,他又不回答了。
“不管你干什么,这几天先别动作,等义海举龙头过了再说。”曲文栋没有追问,听起来反而在跟他打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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