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杨复还是拒绝。他说他在这家药店冲了五千块钱,是钻石卡会员,打八折还享双倍积分。
他就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勤俭节约在乎打八折有双倍积分了?
他说他一直都在该花的地方花该省的地方省。
我是不想翻旧账的,但一时嘴快,问他以前跑出去喝花酒也属于该花的地方花是吧?(说完我觉得这句话简直浑然天成。可不就是该“花”的地方“花”吗?)
杨复已经进化了,他现在听我这么说都不心虚了,甚至他更有理有据理直气壮,说之所以他现在提高频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向我表忠心并且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真的全给了我,不像外面那些渣男,回家给老婆交公粮特别勉强,听说谁谁谁谁谁还得靠吃药,谁谁谁谁谁吃药吃出岔子连夜去了医院差点儿没救过来。
我:“……”
他土死我算了。
到底什么时候他能跟年轻时髦点的总裁社交而不是那些四五六十岁的老总?我感觉这个环境对他的影响很大。
他特不屑又自豪地说那些满嘴中英文夹杂装逼的二十来岁的富二代还在用老爸的钱花天酒地呢哪比得过他白手起家当富一代直接跟那群傻雕的爹打交道。
倒也有道理。
总之,杨复坚持保住了他每周至少一次去那家药店刷钻石会员卡买十二颗装安全套的权利。偶尔我会怀疑他是看上了人家店员。
“黎川,你还在听吗?”
我回过神来,说了句抱歉,然后说:“如果你不介意,就上来我办公室说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不介意,我担心杨复介意。”
“不会。我已经和他开诚布公了。”
我试图给池郑云潜移默化地灌输我和杨复感情很好的概念。
现在想来,之前池郑云一直觉得自己有希望,估计杨复要负百分之二十的责任。估计池郑云和唐骏铭一样怀疑杨复早晚要踹了我迎接新欢,所以池郑云才一直等着捡漏。
池郑云停了几秒,语气有点复杂地缓缓说:“希望如此吧。”
好像有点阴阳怪气,又好像没有。
不像杨复,阴阳的时候生怕别人听不出来。
“那我上来找你。”池郑云说。
“嗯。”
结束通话,我给杨复发了条消息说等下池郑云来我办公室跟我谈一谈,先告诉他,别等下他自以为捉到奸了。
希望杨复能从中向我学习到一些什么。
但他只回了我一个问号。
然后他打过来,问:“你想干嘛?造反啊?”
“和他说清楚。”我说,“我完全可以不告诉你,或者和他约在外面,你不会知道。但我既然这么坦荡地告诉了你,就代表我对你没有猜嫌,如果你还要疑神疑鬼,那就是你的问题。”
“……行。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他说,“我信你,你就跟他说清楚吧。”他像是在自我安慰,“说清楚也好,省得以后还拉拉扯扯拖泥带水的。”
我警惕地说:“你别下来很神经地待在外面盯梢。本来别人只以为我和他谈公事,这下子肯定要乱想了。”
“我还有一堆文件要签呢,哪儿有空,”杨复酸不溜丢地说,“又不跟他似的就是个代言人,在台面上演演戏就行,闲到在这儿当小三。我可是干实事儿。”
我没接话,挂了。
没多久池郑云就上来了。外面办公室的员工只当他是来找我谈公事的,没太在意。最多就是多看了他几眼,脸上冒出“帅哥耶”的表情。
我带池郑云进我办公室,关上门,示意他坐,给他倒了杯茶。
他大大方方地环顾我的办公室,说:“第一次来。”
“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跟他绕弯子,很直接地这么说。
他笑了笑,没接这话。
我说:“你有想说的,就一次性说完吧,池郑云,我是认真的,如果你真的知道那些事,那你更应该相信我现在非常认真跟你在说这些,是很坚定的。”
他看着我,说:“我知道。但是这真的对我不公平。”
“那你就当是我对不住你好了。”我说。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头端起茶吹了吹,可能看着还是很烫,没喝,放回桌上,酝酿了一下,抬眼看着我,开始爆料:“可是我也很讨厌他。”
我:“……”
虽然我也很讨厌边西川,但是池郑云这么说,我觉得很微妙。
抛开边西川这个人本身来说,池郑云移情别恋他还讨厌被他因移情别恋而甩掉的人,这……不太好吧。
但他很快就把话挽了回来,说:“他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开朗,相反,他很有心机,虚荣,浅薄,嫉妒心强,恶毒。”
我:“……”
“高中的时候,他是故意引导同学孤立你的。”池郑云很认真地对我说,“对不起,黎川,我当时就知情。我阻止过他,但他一意孤行。我没办法更好地帮你,比如拆穿他的真面目,因为我……”
他垂眸,过了会儿才继续说,“我不能那么做。父辈之间的关系自不必说,我妈……他妈妈是那些太太圈的中心。”
他这么说,我大概能明白。霸凌不止存在于学生之间,它可以凭借多种形式存在于人类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我喝了口刚刚给我自己泡的茶,想了想,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都过去很久了,我不因此怨怪你,你不需要为此对我感觉愧疚。”
他深呼吸一口气:“我还没说完。”
我:“……”
行叭。请讲。虽然其实我不是很想听了。
这次的秘密确实有点秘密的样子,但还不如不听。
可他来都来了,就让他讲完吧,可能他讲完了就不会这么意犹未尽了。我是真的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这不但牵扯边西川,还牵扯杨复,一个我在这个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和一个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
“我对他的失望和嫌恶并不是因为移情别恋爱上了你,这是两件事。”池郑云说,“起初他孤立你,是想让我伺机接近你。在那种境遇下,人很容易依赖于这唯一的温暖,尤其是,你看起来很内向。而在你对我投入信任之后,我就可以做一些伤害你的事,这远比他随便找些人伤害你要厉害得多。这就是他的手段。”
我陷入震惊。
边西川……这也太老六了吧。
“我从起初就不同意,为此和他争执过许多次。与此同时,我本来只是想尽绵薄之力帮助你,却不料在这个过程中被你吸引了。你和他、和很多人都截然不同,你像一只矜持的白天鹅,孤傲却又善良和纯洁,明明很坚强,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可我却总会忍不住想要帮你。或许不是想帮你,而是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你一点,你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池郑云轻声说,“我无法从你的身上移开目光。”
“……”
我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茶,借此掩饰尴尬。
明明是理科生,为什么要搞得这么抒情文艺,写散文似的。
可能他说完也觉得尴尬吧——虽然从表情上没看出来——总之,他也喝了一口茶。
然后,他说:“所以你不需要为了避嫌而和我断交。没有你,我也早晚会看穿他的真面孔,然后和他分手。”停了下,他说,“其实也不算是交往,那时候还小,小孩子过家家。只是如果他一定要那么说,我倒也不会否认。”
我完全后悔让池郑云上来跟我说这一通话了。
他真的很会说,这一通话下来,我明明知道他跟我驴唇不对马嘴、他在偷换概念,却很难坚持跟他断交了……
不行,我得坚持。
……但是,池郑云也太惨了吧。
“那为什么,他至今还在……你?”我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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