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比周兆更无语,毕竟杨复只是他老板,他最多干到六十退休就不用面对杨复了。而我,如果不分手,可能要忍杨复这傻逼到八十。周兆还本身就比我年纪大。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周兆示意我离开驾驶座。
我刚顾着腹诽杨复去了,脱口说了真话:“没事,我没喝酒,能开车,我送你吧。”
说完,我就反应过来了,和周兆四目相对。他眨了眨眼睛,张了张嘴巴,提了一口气,好像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闭上嘴巴,礼貌中略带几分微妙地笑了笑,绕去副驾座上车。
我感觉他想问我和杨复到底有什么毛病。
他上车后,我边启动车子边低声说:“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这倒没有。”他说。
我问:“哪家医院?”
他犹豫道:“但是杨总不让我跟你说。要是让他知道我泄密,以后有事儿就不跟我说了,我就没法儿给你通风报信儿了。”
“……”
我扭头看了他一下。
他笑起来,说:“我做‘卧底’有分寸的。这么多年了,其实我和杨总也算是朋友,他私下里帮了我家很多,我希望他好。他是真的疼你,但他这人吧……唉,我不知道怎么说,就是……”
他沉吟了片刻,发现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说,就只接了句,“但他对你是真心的。”
我看着前路开着车,没说话。
周兆确实是很有分寸一人,懂得见好就收,没有一直说。他告诉了我杨复此刻在哪家医院,就低头按手机去了。
车里安静了一会儿,我先开口:“我不让你难做,先回去。你确定他没什么事吧?”
周兆抬头回答我:“主要就是些软组织挫伤。起码我走的时候,他拍片子是正常的,没有脑震荡现象。”
我点了点头。
我把车开回去,周兆打车走了。
我在冷冷清清的客厅里坐了三分钟,给杨复发消息,让他发定位给我。
他回了我一个问号。
我问他是不是又去夜总会了,还是又去捡孩子了。
他:我比痘鹅还冤卧槽
我:窦娥
杨复:对,是她。我说怎么看着有点怪,破手机,我输拼音没这个词儿,比我还文盲
我:定位,自拍,手在右眼比V
他发过来语音,声音里带着笑:“干嘛啊。”
我没理他,起身往车库走。
我坐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倔强地发过来一张身后是堵白墙的、手在右眼上比V的自拍照,脖子以下全部截掉,估计是因为早上穿出门那套衣服脏了或破了,现在穿着病号服,一时没别的能换。
我发语音问他额头上的青淤是在夜总会遇上扫黄打非从消防通道跑路的时候酒醉迷糊踩空了摔下去碰伤的吗。
他不装了,发过来医院的定位,老老实实地说:“一孙子酒驾逆行,我撞绿化带里了。”
接着,发来一张穿着病号服坐在病床上的自拍,满脸写着不情愿,眼睛都没看镜头,但还是把手举到右眼比着V。
我在这张照片和刚刚那张大头照中选了一下,把后者设为我的微信头像。
三秒钟后,杨复嚷嚷起来:“别,川儿,别这样,求你好吧,求你,别。”
我才不管他。
杨复求了我五分钟,终于清醒地认识到我就是想他社死,便放弃了挣扎,说:“随便你吧,你高兴就好。”
又过了五分钟,打不过我就加入我的他发过来一张图片,是把我头像这张P了下,给他自己脑袋顶上一左一右画了俩羊角冲天小辫,还是红头绳。他自己脸上还画上了一颗红色爱心,脑袋旁边的空白处是小花朵小星星。
“豪华升级版。”他发语音如是说道。
他还要我也拍一张这样的发给他做头像,我们用情侣头像。
其实,我和他本来就是用的情侣头像。每次我换头像,他就从我的头像里截个角落做他自己的头像,特别肉麻幼稚。
我说:“你继续截图啊,你平时不就自己截吗。”
他发来他笑的语音,没说话。
半分钟后,我看到他的头像变成了他刚在照片上的自己脸上涂鸦的那颗心的截图。
无聊。
我问他在哪个病房,他才后知后觉地问:“你过来啊?别过来了,这么晚了。我没事儿,就是一点儿擦伤,医生非要我留院观察一晚上。明天我就出院了。别过来了,早点儿休息。”
“你不要总是让我一句话说好几遍。”我说,“哪个病房?”
他这才说了。
我去到病房的时候,他正眼巴巴地看着门口,见着我,马上笑起来:“真来啊?我以为你逗我呢。”
我还以为他是孤寡老人呢。
“就你?”我一边过去一边问他。
“没什么事儿我就让周兆回去了呗。说了就擦伤,你说你非得跑这一趟……冷么?”他边说边下了地,拿着杯子去接热水,“来来来,喝水,暖暖。”
“你坐着吧。”我白他一眼,可惜他背对着我,没看到。于是在他接完水转过来的时候,我又白他一眼。
这回他看到了,依旧笑嘻嘻的,把水杯递给我,拉着我坐到小沙发上:“这不算被车撞了,是我撞绿化带。”
“你无不无聊。”
我喝了口水,打量着他。确实看起来就是些小伤。
我刚坐下没多久,医生就过来了,说是查房。
这医生很年轻,长得挺不错,皮肤白,就是看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当然,他很快就遮掩了过去。
我问他杨复的情况怎么样,他说没事,明天就能出院。
杨复在旁边笑着和医生说:“我说没事儿,他不信,非得问你才放心。”
医生笑了笑,没说什么,出去了。
我们看着医生离开,一时没说话,过了大概二十来秒,杨复凑到我耳朵边嘿嘿地说:“他看上我了,你没来的时候,往我这儿跑好几趟了。我找了个由头跟他说我有老婆了,他还不信呢,这下子死心了吧。”
我淡淡地说:“也有可能是他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稀罕,多看看。”
杨复笑了半天。
时候确实不早了,杨复住的是VIP病房,有专门的陪护床,我就索性不回去了,在这里睡一晚。现在天气冷,不出汗,晚上随便洗洗,不换衣服也没什么。
杨复忙不迭地整理他的病床,殷勤道:“睡这儿,睡这儿。”
我本来不打算理他,但他非拉着我跟他睡一块儿,说晚上没人查房。我拗不过他,就跟他一块儿睡了。
夜里关了门,熄了灯,我闭眼正睡着,他凑过来亲我的脸。
我没睁眼,说:“别发神经,这是在医院。”
“我就亲你下,你想哪儿去了。”他搂着我,低声说,“见着你就喜欢。”
我没理他,他自己在那儿接着说:“你跑过来是担心我,还是怕我骗你呢?”
“深更半夜,你能不能睡觉?”我问。
“才十点多。”他又亲下我,蹭着我脸问,“还是担心我的吧?川儿?”
他太烦了,我就故意说:“不是,是以为你又撒谎,过来拆穿你的,顺便分手。”
“别整天把这词儿挂嘴上,不吉利。”他非常迷信地这么说。
“如果我跟你分手,肯定是你有问题,不是我把这个词多说了几遍的原因。”我说。
“嗐……”他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了:“你以前多乖啊,现在……现在也挺好的,就是一张嘴就恨不得咬死我。你要真咬死我了,心疼的也是你。”
神经病,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说些废话。
他又亲了亲我,说:“安全气囊弹出来那下子,我心里别的都没想,就想着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得多难受啊,肯定要哭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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