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不同往日。”我说。
他说:“对,就是这个。”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继续说。
他说:“对对对,就是这意思。”
“所以你现在下视频不中毒了是吗?”我问。
他说:“那肯……”卡了一下壳,撇嘴改口,“下什么视频,没下!”
我才不信他没下。但这个话题说起来没劲,我就没说了,也没笑他了,转身去准备洗漱睡觉。
他肯定是还下了,不知道下了多少,才会这么心虚,跟在我屁股后面没话找话说,一下子问我今晚吃饱了没,一下子问我明天打算睡到几点起来。
他是该心虚,他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他自己偷偷摸摸地看,不让我看。一问就是学生不能看。
合着他还知道我是学生啊?我还以为他一直以为我是和尚呢。
他执着地说十八岁的孩子还没长完,看不该看的东西会影响发育,无论是身高还是什么别的,通通影响。
我说我发现他看的时候他差不多也这个岁数,而且那是被我发现了,发现之前指不定他已经看多久了。
他就诡辩,说那不一样,上着学的和没上学的发育进度不一样。
诺贝尔都该给他颁个奖,祝他研究出了这么个新奇的结论。
不过,笑他归笑他,我知道,他既然说服了常哥去做,那就肯定是有把握的。他一向都野心勃勃,誓要闯出一片天地,干大事业,那他就肯定会干成。
如果我不够优秀,以后站在他身边,多拖他后腿啊。
我怕他渐渐地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把我当成他的骄傲,毕竟他自己已经很好了,就没理由再对着别人夸耀我了,我没有值得他夸耀的地方。
那他……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哪怕不说情人层面的喜欢,只说普通的作为家人的喜欢,可能都会没有了。
我小时候是长得好看,成绩好,杨复是个土帽学渣,所以可能就因此喜欢我,可他现在越走越高,来往的都是精英,都成绩好,好看的也不少,他见过的世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我就没那么值得他稀罕了。
偶尔,我甚至会这么想:如果杨复没钱就好了。如果他的事业没这么顺利成功就好了。我就可以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
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定义,不知道我是他引以为傲的什么。作品?收藏?想不出来。但是,随便吧,这种细节不重要。
好在,我的成绩稳中有进,进入高三后,一直维持在年级前五。
说是维持在前五,说穿了,就是第五名……但根据往届的学生成绩去向推算,杨复希望我考上的学校,我是十拿九稳。这还是我用我原户籍推算的结果,而现在,我是燕市的户口了,高考就更容易了。
是杨复给我弄的。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弄的、什么时候去弄的,等我知道的时候,他已经都给我弄好了。
班上的一些同学已经开始在准备出国了,有的连高考都不打算参加。有时候听着他们说这些,我就会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都走,赶紧走,排在我前面的全走,我就能捡漏当个市状元,那杨复可就长脸了,说不定这家伙能乐得摆十天谢师宴流水席。
当然,我只是想想,想也知道这不可能。唉,只能尽力把分数考高点,高一点,杨复就更高兴一点。
池郑云还没死心,隔一阵子就要找我宣扬一次和他一起出国的好处,我都有点怕了他了,他还总想着和我来些肢体接触,挺那什么的,后来我远远看到他就绕路走,他才消停下来。
他是个好人,衷心祝他以后找到真正适合他的人。
高三这一年,班上各忙各的,舔狗们没那么多空来说我闲话找我麻烦,我倒是比前两年更好过了,除了避着池郑云外,没有别的烦心事,只要专心冲刺高考就行。
不过,最近我看边西川好像是有点烦心事,整天在那儿西施捧心地蹙着眉头扮忧郁。舔狗们忙中偷闲,关切问询,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但很快边西川的情绪好了起来。
没多久,又开始忧愁。
一两天后,又高兴了。
过一阵子,又凄凄惨惨戚戚。
天气都没他能变,鬼知道他怎么了。
那群舔鬼猜测是不是谈恋爱了,但从池郑云开始排除了一个遍,觉得都不像是边西川的恋爱对象。他们把全校数得上号的男男女女都排除了一遍,连老师都算上了,都没蹊跷。
最后,他们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
我回了他们一个“有病吃药”的眼神,不知道他们看不看得懂。
很快,高考就来临了。
踏进考场的时候,我的心情十分平静。其实也没有紧张的必要,反正已经到这里了,会的就会,不会也没办法,紧张也没用。
唯一的遗憾是杨复没来送考。他最近出差。
我还想着,如果他来送考,我就装一装紧张,吓唬他一下,让他紧张下。
今年的考试题目难度适中,不过这好坏参半,我必须得很仔细认真,以防因为粗心而失误。毕竟不难,那大家就都能往好了考,这就得拼细心了。估计今年的分数会咬得比较紧,一两分都能隔开好多人。
这么一想,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起来。
考完最后一场,我走出考场,正打算联系杨复和他妈妈,忽然在校门外拥挤的家长人群里看到了黎跃敏。他也看到了我,面露犹豫,两三秒后,目光越过我,看向了我的身后方向。
我没回头。我已经听到了舔狗之一的声音在安抚边西川,大概是边西川没考好吧。
我走出校门,忽然发现鞋带散了,就去一旁角落里蹲下系鞋带,然后听到边西川叫爸爸。
我抬眼看着黎跃敏揽住边西川的肩膀,满脸关切地问他怎么了、考得怎么样,说妈妈也来了,在旁边车里,爷爷奶奶他们在家里张罗饭菜,好好犒劳他,哎呀,考完了就是考完了,别去想考得怎么样,不用想,反正只是走个过场,什么家庭才在乎高考成绩啊。
大概这就是黎跃敏毕生追求的层次吧。
我系好鞋带,站起身,听到熟悉的声音叫我:“小川!”
一转头,看到了杨复他妈妈。
这时候校门口密密麻麻都是人,她被人群挤得远远的,想过来,但不得其法,只能踮起脚尖朝我招手,大声叫我:“小川!黎川!这边!”
我忙挤过人群朝她走去。
她之前就说要来接我,我说不用,她说那就不来了,在家里和范叔叔做着饭等我回去吃——我们都知道,主要是范叔叔做。
范叔叔是她一直交往的男朋友,那个幼儿园园长。
两人从我高一开始恋爱,感情稳定,今年初,范叔叔向她求婚,这事是肯定不能再瞒着杨复了,她就鼓起勇气跟杨复说了。
杨复假装刚知道的样子,惊讶又愠怒,皱着眉头说:“瞒得这么好?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人什么情况啊?靠谱吗?哎,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这么久了,得亏不是个骗子,万一是,你哭都没地儿哭。这事儿我先不答应,得跟他见个面,我看看再说。”
我在旁边默默看着他演。他的演技堪称浑然天成,要不是这件事是我向他告的密,我都要以为他是刚知道的。
骗子估计都没他能骗。
杨复先把他妈妈吓了一通,等范叔叔提着礼登门拜访时,杨复绷着脸,把范叔叔也给吓了一通。
那回是去附近饭店吃的饭,席间,一直脸色难看的杨复有事离开了包间几分钟,他一走,阿姨和范叔叔就都看我,让我去杨复面前帮他们说说好话。
我被迫配合杨复的演出,起身去走廊里找他。他刚跟人通完电话,一抬眼见我过来,问怎么了。
我说你戏过了,你妈和未来后爸现在都很怕你,让我来探探情况,说说好话。
他哼了一声,说:“谁让他们瞒我这么久?我是老虎啊这么可怕?我能吃了他们啊?”
“你这样子,是像要吃了他们似的。”我公平公正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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