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婚礼(42)
我问:“小野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吗?”
他点头,一边打开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了两大本厚重的相册。
“夫人去世前,很喜欢给小少爷拍照片,但是夫人去世后,小少爷就很少拍照了。这些都是夫人拍的,照片后面还有记录。”
他给我。
然后把那个相框也珍重地放到了桌子上。
“邓先生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了。”
我点点头,说了谢谢。
他出去时,细心地带上了门。
我在相册里,看到了小野的母亲。
很漂亮,端庄的一个女人,带着一顶灰色的贝雷帽,坐在小桌旁,像是中世纪油画里的贵族夫人。
小野的眼睛和下巴很像她。
她对着镜头微笑,神情柔和。
我翻到照片后面,看到上面用软笔写着“吾儿四岁,所摄于庭。”
但是等我翻完两本相册后,也仅仅找到了这张残破的,边缘带着焦意的相片。
而且是被夹在小野的照片后面,像是故意藏起来的。
小雎从木马上下来,跑过来看相片。
他大眼睛盯着照片,惊喜又疑惑地说:“是小雎!”
他指指自己。
我笑了,说:“不是小雎。”
他又看了看,好像发现了的确不是自己,他一直翻到了傅余野初中毕业的照片。
才认出来,说:“小野爸爸!”
照片上小野穿着制服,和两个外国同学站在一个雕塑下面,冷酷地看着镜头,但因为眉眼稚嫩,倒显得有些可爱。
小雎翻了会,又去搭积木了。
他自己照着图纸,坐在地毯上搭城堡。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再这样安逸舒适的空间里,时间就总是走得格外悄声无息,好像只是一闭眼,就感觉十几年过去了。
小野的童年,就留在了这间精致却封闭的房间里。
我摸着相册的封面,那厚重的质感令人有种难以言表的落寞,一间屋子,若是没有人住,就算日日打扫干净,没有尘埃,也像是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纱。触碰不到,也揭不掉,那是被时光封锁的记号。
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一会,门就开了。
傅余野看到我手里的相册,视线停顿了下,又自然地看向小雎。
“道儿走了。”
他走到我身边,目光掠过相框,说:“管家带老师来的。”
“他怕小雎无聊,就带我们来了。”
我把相册合上,放到柜子里。
“你小时候经常在这里玩吗?”
“不经常。”
我不理解他的话的含义。
“确切地说,这是我母亲最喜欢的房间。”
他的声音终于染上了细细绵绵的温柔,眼里仿佛落下了鸦羽,灰暗又沉寂。
“她觉得我需要一个这样的空间。”
他把一个鱼尾雕像转了圈,然后书架就移开了,里面是另一个打通的房间。
和外面的古朴不同,里面懂得天花板是五颜六色的方块造型,上面挂着手工风扇,一面墙是小型的攀岩墙,地上垫着防摔垫。在攀岩墙上面,搭着一个小木屋,有梯子可以爬上去,然后旁边可以滑下来。
房间的另一边,摆着两张看上去就很松软的单人沙发,背靠的墙上一整幅世界地图。
“哇!”
小雎发出惊叹。
“有一次我在上面睡着了,佣人不知道这里,找不到我,爷爷大发雷霆,差点把这里拆了。”
他话里带着点寒冷的笑意。
“不过之后我很少来,爷爷就不会发火了。”
他轻松地看着我,说到:“管家在准备晚饭了,老师要留下来吗?”
我留下来,是因为有些事想知道。
晚餐比午餐更丰盛,小雎都吃撑了。
他的城堡搭了一下午还没搭好,他拉着傅余野一起去。
我拿着水杯站在门口看他们俩个坐在那儿,管家也跟在我身边,慈祥又感慨地看着这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我走到了楼下的落地窗旁,客厅没人,管家看出来了我的心思。
说:“邓先生想问什么?”
“您可以讲讲,小野的小时候吗?”
“无论是什么都行。”
管家沉默地看了我会,问:“邓先生要喝茶吗?”
“不,我喝水就行了。”
但是他还是去给我端了茶来。
他沏茶的动作慢悠悠地却稳当。
我端起杯子喝了口,是红茶。
“夫人最喜欢的大吉岭红茶。”
管家说到。
我霎时就觉得这茶的味道复杂起来。
拿着杯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管家坐在了我对面,慢慢开口:“老爷有三个孩子,最疼爱的便是大少爷,大少爷性格外向好动,从小就对航海感兴趣,老爷从来没有限制过他的喜好,直到大少爷成年后,偷偷跟着船队出航,才惹得老爷大怒,把大少爷送去了德国读书,大少爷在德国读完大学回来后,和夫人认识了,两个人情投意合,结婚后就生了小少爷,大少爷性子自由,经常跟着船队,一去就是一年半载不回来,老爷知道管不住他,便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到了小少爷身上。夫人身体不好,又常年累月思念大少爷,等小少爷五岁时,便去世了。之后,老爷便把小少爷送到了国外去读书,一直到小少爷十六岁才回来。”
“那……小野的爸爸呢?”
“在一次船队到西太平洋时,遇到了飓风,整艘船都沉没了,后来去的打捞船,也只打捞出了一部分船员,失踪的人里面,包括大少爷……”
我想起了在房间的墙上看到的世界航海路线图。
管家没讲多久,便有佣人来请管家过去处理事情。
我独自坐在那儿,又喝了杯茶,才上楼去。
他们的城堡已经成型了。小雎看到我,朝我炫耀:“爸爸快看!”
我露出个笑来,说:“不错嘛,搭得很像。”
小雎不好意思了,说:“小野爸爸和我一起搭的。”
我照顾小雎去洗澡,佣人把睡衣给我。
一看就是崭新的,但是却是洗过熨过的。
小雎在浴缸里玩了半天泡泡,最后被我打了两下屁股才哭唧唧地出来。
最近他被宠坏了,动不动就成了三岁时候的样子,挤眼泪,撒娇,样样毛病都惯出来了。
被我抱着,还哭诉到:“爸爸是坏人。”
我说:“那你今晚睡浴缸里吧,好不好?”
他听了,抽噎了一下,老实地摇摇头。
他坐到床上,抱着奶瓶,红着眼看着我。
“小野爸爸是不是很好?”
我问他。
他点点头。
“管家爷爷也很好,是不是?”
他也点点头。然后立马补充道:“爸爸最好。”
“爸爸打你屁股,还最好啊?”
我说。
“爸爸给小雎泡奶奶。”
他说。
我笑了,
“这也是别人泡的。”
他皱了下眉头,说:“可是爸爸最爱我了,我也要最爱爸爸。”
我问:“你怎么知道爸爸最爱你了?说不定爸爸还爱别的小孩子呢……”
“不一样的,要是爸爸不爱我,就不会把我生下来!”
他理直气壮地说到。
第六十三章(一)
“是是是,就你最聪明了。”
我揉了下他的头发,拿过他的奶瓶,让他去被子里躺好。
他扒着被子,问:“爸爸去哪儿?”
“去洗澡,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啊。”
他伸出手来,说:“我不想睡在这里。”
我脚步折了回来,他坐起来,嘟着嘴,说:“我想像昨天那样。”
“和爸爸,小野爸爸,三个人睡。”
他手指竖起一个‘三’。
“好吧,我们去找他。”
我抱着小雎去傅余野的卧室。
到了卧室却没有他的人,佣人告诉我:“少爷在书房。”
“那你在这里等会,爸爸去找小野爸爸回来陪你睡觉。”
他点点头。
书房在二楼的另一边,到了晚上,非常安静,连脚步声都恍若未闻。
我叩了叩门,听到一声微惰的嗓音说到:“进来”。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到天花板的书架,他侧过身来,从专注中抽离,对我露出个浅笑。
我定了定心神,说:“小雎说想和你睡。”
“他可能一个人睡害怕,所以想和我们一起睡,就像昨晚那样。”
他听了,又翻了页手里的文件。放到了身后的书架上,对我说:“老师过来。”
我走了过去,他就把我圈到了怀里,将我困在书墙和他之间。
他细密的睫毛凑近我,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
轻声说道:“老师听了什么?”
“嗯?”
我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老师晚上的表情,像是听了一个很悲惨的故事。”
他平淡地说着。
我突然明白他晚上看我时,多留意了几分的目光,鼻子骤然酸涨。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又或许他需要的并不是那些没什么用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