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婚礼(5)
我问他为什么不去客厅看呀?
小雎说:“想和爸爸在一起。”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特别认真地回答我。
我心里是开心的,小雎依赖我,但又觉得心酸,他的世界里只有我。
但是厨房终究不是一个小孩子待的地方,我抱起他,说:“你在沙发上看,爸爸做完菜就出来,你乖。”
我摸摸他的额头,给了他一个亲吻。
小雎眨了眨眼睛,还是闷闷地应了。
这个样子总是让我想到另一个人,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冷着脸,但是只要你主动服软,给他一个亲亲,就什么事都没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不自己安安分分地好好睡,而是一定要钻到我的怀里,小腿搁在我的肚子上。
我摸摸他软塌塌的肚子,惹得他笑起来,又像泥鳅似地翻了个身。
小孩子晚上不能太兴奋,否则会做噩梦。于是我又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他很快就睡着了,睡得毫无知觉,我把他放到一边,他也毫无反应像只猪。
小孩子的睡相不好,所以一边床我都用木栏围着,但是比起三岁以前他整个人会横着睡到枕头上的状态,现在最多踢踢被子,已经算是安分了。
第二天我给他的包里放了好几包小饼干,嘱咐他这边是可以分给同学吃的,另一边是留给自己吃的。
给他送到幼儿园里面,我才回去上班。
一到公司就看到手忙脚乱的办公室。
打电话的打电话,对稿的对稿,还有忙着噼里啪啦催稿的,每到月末,总是最忙碌的时候。
我才刚坐下,主编就过来让我去印刷厂一趟,他们的格式似乎出了点问题。电话里说不清,要人亲自过去一趟。
于是我又拿了车钥匙出门,去印刷厂和负责人沟通,终于弄清楚之后又等他们印了本初稿带回去。
开车路过的红绿灯,正好遇上了婚车,我第一反应是这么冷的天结婚,新娘子估计要冻死,随后是脑子里闪过一个日期。
后面的汽车喇叭声叫醒了发呆的我。
我连忙发动车子,却不由自主地开往了另一方向。
等终于刹车时,汽车已经停在了海泰的门口,五星级的酒店门口,今天不知是什么日子,外面停满了豪车,泊车小哥不断地指挥着来往的车辆。我的车子卡在中间,也没地方开,只能随着车流进入地下停车场,然后又绕了出来。
我把车停在了另一边,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大门走去,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花篮和婚庆的装饰,还有酒店的牌子上写着庆祝xxx与xx喜结连理。
名字模糊,我看不清,直到走进了大堂,才看到上面写着“刘志强和徐岚”,陌生的两个名字。我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怎么想,门口突然热闹起来,有人叫着新娘子和新郎来了,外面的鞭炮噼里啪啦地放着。
大门一时之间人满为患。
我站在盆栽后面,思考着为什么要犯傻地来这里。
与大厅的热闹不同,后面的走廊就显得安静多了,只有来往的推车的服务生,我站得位置正好是电梯的对面。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我正侧对着电梯,给主编回信息。
就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我往后避了避,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叫到:“邓副编,你怎么在这儿?”
我诧异地抬起头,回忆起了眼前这个地中海的老头是以前合作过的老板之一,连忙鞠躬打招呼。
“李董,你好你好。”
李董看起来很开心,眉开眼笑地跟我握了握手,然后一拍他光秃秃的脑袋,说:“傅总,这是嘉文传媒的副主编邓陵。”
然后又对我说;:“邓副编,这是峥嵘集团的傅总。”
我看向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
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时间好像变得很慢很慢,呼吸也是,我想要伸手去寒暄,可是却如同有千斤重般,提不起来。
等我总算可以控制呼吸的时候,我才注意到李董有些尴尬的神色,他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呆呆地回了句。
傅余野似乎是看不下去了,主动上前一步,这一步吓得我立马后退,可我忘了身后是巨大的盆栽,坚硬的叶子又扎得我往前一缩。
可以说是非常丢脸了。
傅余野担心地想要过来拉我,但是被我避开了。
我一边说一边往旁边走:“李董,那个改日再见,今天实在太忙了,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就麻溜地往空无一人的门口跑了,也不管后面面面相觑的人。
空气里残留着硫磺的气味,很刺鼻,逼得我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捂着鼻子,快速地跑到街对面,找到我的车子,钻了进去,飞快地离开这个地方。
明明神志清楚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可还是忍不住想。
那可是我四年没有见过的人。
他如今变成什么样子,在我梦里出现过多少次,可都没有真正见一面那样鲜明。
但也正是如此,当他伸出手来,我才可以看到我们之间被山海隔绝的距离。
我在车上坐了好一会,终于冷静下来,才拿着稿子上楼。
进主编办公室的时候,主编正在打电话,看到我示意我留一下,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讲。
我只等了三分钟,她就挂了电话,跟我说把下下个月的版面留出三页,用来介绍meir的香水。
这是法国的一个老牌子,据我所知他是有自己固定的合作客户的,而且也不像其他走流量的牌子那样会打广告,怎么突然找上我们了。
我把疑惑说了出来。
主编见怪不怪地看了我一眼:“你还不知道,我这也是内部消息,听说上面董事会的股份发生了变动,被海格收购了,海格你知道吧,娱乐公司的三大巨头之一,听说meir要开拓亚洲市场,和海格谈了代言,我们现在,也算是小舟搭上了东风,以后的定位就是朝着国际走了……”
关于这个消息,在周一开例会的时候,主编又正式通知了各位,并且安定人心地说道不会有解雇行为,同时也告知过几天总部会派人下来进行视察工作。
好在上层的变动其实对我们这种下层的员工影响不大,日子还是按部就班地过。但是我没想到,来视察的人,会是傅余野。
第十章
在这之前,也有好多次领导来巡查工作。
无非是小领导跟着大领导在公司里转一圈,然后会议室里聊聊天喝个茶,最后说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傅余野带着他的领导团队来的时候,主编和我们也是以为按照老样子走一圈,毕竟领导是不管下层这些破事的,他们只需要在上面谈好大事方向,我们就是用来跑腿的。
主编还特地献出了她过年收到的龙井,会议室里一股清淡的茶香弥漫开来。
傅余野脱了外面的黑色大衣,穿着一套灰色西装,一看就是高定成衣系列,就连他的领夹,也好像是某个秀场上的设计师出品的,这几年我也负责过时尚版块,对一些奢侈品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价格都令人望洋兴叹,他的头发整齐地梳到脑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又精致的脸,此刻只是微垂着黑色的睫毛,盯着那瓷白的杯子上的冒出的清淡余烟。
我想他是在嫌弃别人用过的杯子。
我趁主编在讲话的时候,对身后的小助理说:去柜子里拿一套新的杯子,再去泡杯茶。”
她也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很快跑去泡了。
我默默把那个傅余野碰都没碰一下的杯子换了过来。
本来想等主编说完话再说,但是傅余野已经先注意到了,也是,那么个大活人在面前晃,又不是瞎子。
我只好低声解释:“这个杯子是新的,没人用过。”
主编也是个人精,大概看出了点傅余野的洁癖,便说:“是是是,还是邓副编想得周到。”
傅余野翻着文件的动作没停,只是在纸张翻页之余,说了声谢谢。
嗓音冷淡又克制。
在我思考要不要回答一句不客气顺便恭维几句的时候,主编已经主动接过了话:“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傅总您别客气,该使唤的使唤,该批评的批评,这些年轻人就应该有您这样的老板,多磨炼磨炼,才能成才啊……”
我们这帮奔三的“老年轻”在后面听得甚是羞愧,要说我们主编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恭维起小年轻来,一点也不膈应,傅余野也听的坦然,毕竟他从小就是被大大小小的恭维话捧起来的,对他来说,这种话就跟空气似的,无色无味,更不需要去费心分辨真假。
傅余野不打断也不回应,总编说着说着,也察觉出自己的热情好像贴了冷屁股,就跟跑上高速公路遇到连环追尾似地噎了一下,转而换了方向开始介绍起员工来。
傅余野正好在翻阅职工简历和历年的工作成绩,主编瞅着一个名字,就顺带语音播报起来。
很不幸的,我成为了第一个。
“这小邓啊,是三年前进来的,做事认真负责,您也知道我们搞这行的,一忙起来就连续加班好几天,就小邓从来不抱怨,而且又是f大毕业的高材生,写稿子都不用复审,去年我们报道米兰的秦汉时尚周,就是小邓全权负责的,什么诗经楚辞,写出来就是和一般的编辑不一样……”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趁主编换气的空挡,连忙说道:“没有没有,都是主编提点的好。”
主编听了,眉头一皱,假意呵斥道:“太谦虚也不是一件好事啊小邓,该表扬就得表扬,我们得公正公平,傅总您说对不对?”
傅余野把简历合上,抬起眼,他的指尖落在棕色的榆木桌上,视线落在了我的脸上。
我很想避开,可是那视线却犹如一道透明的玻璃钟罩,将我完全包裹在狭小沉重的空间里。
我甚至做不出一点自然的表情,可是他却置身事外的,这么轻松地看着我固步自封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