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的婚礼(7)
等车子开起来,我和傅余野之间保持着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甚至把我的外套都叠在膝盖下面,不去占到一点多余的位置。
幸好傅余野也没有关注我,他拿着一个mini ipad,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的东西,我趁车子转弯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瞄到一大堆红红绿绿的表格数据。
这些东西一看我就头晕,因为从前我也没看懂。
那时候他十七岁,已经开始处理起这些投资数据了,我当他家教老师的时候,是快接近冬天的时候,没上几个礼拜就放假了,我回家,他只是说下学期继续请我当老师。那时候纯粹是觉得他好教,所以我也答应了。
等到三月份开学,我继续去他的别墅给他辅导作业,印象深刻的是,两个月没见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显得整张脸很白,五官介于男人和男孩子之间的那种棱角分明却又精致,他把桌子上的一堆乱糟糟的文件都推到了一边,然后去找我我给他发的上课资料,看起来少见的烦躁。
但是找到资料之后,他很快就进入了高度专注的上课状态,上完课我离开的时候,他叫我等一下,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
“老师,新年礼物。”
我很惊讶,问他是什么。
他让我自己打开看,我也就打开了,是一块兔子生肖的湖水绿的玉佩。
雕刻得特别好看。
傅余野生长在国外,所以并不知道,在中国,送玉佩其实是件特别亲密的事,而且还是生肖,一般来说,长辈会送,亲人会送,但是从来没有哪个学生会送老师的。
所以,那一刻我心里冒出的感动,是真的让我自己都没想到的。
随之而来的,是我自己什么都没准备的尴尬。
这么看起来,要是我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个礼物,倒显得没脸没皮了。
于是我推拒道:“我很喜欢,可是,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傅余野一开始还看着我笑的,听到我的话,笑容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奇怪又不赞同地看着我说:“这本来就是我送给你的,你既然喜欢,为什么要还给我?”
他说的字字在理,可是我怎么跟他解释中国人的“客气”和“情理”。
我拿着盒子,推也不是,收也不是,为难地看着他。
傅余野抿起了嘴巴,也不高兴地看着我。
最终我就把没脸皮做到了底,收下了礼物。只是被我好好收着,要是戴上的话,总感觉太羞耻。
幸好不久之后就是傅余野的生日,他邀请我一起来参加,那天正好是星期四,我晚上有课。但我还是答应了他,等一下课就立马打车过去,四月的天已经回暖,一大堆人在别墅里开party,音乐声,吵闹声,还有各种灯光。
我一时之间还没找到傅余野的人,别墅里都是一些年轻人,从穿着打扮来看,都是非富即贵的少爷小姐们,我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也饿了,就寻了个角落先吃了一块蛋糕,结果发现蛋糕的味道很不错,就想再去拿一块,等拿了蛋糕在回来的时候,原先的那个角落的小圆桌已经被两个女生占了,我便拿着碟子想去院子里,顺便找找寿星在不在。
我特地绕着人少的地方走,就看到了两个背影靠在一起。
其中一个有点熟悉。
我正想打招呼,就看见他们转过身,左边那个穿着深色衬衫的是傅余野,而右边的,是一个五官秀丽的男生,傅余野的漂亮是混合了异域的那种漂亮,而那个男生,则是典型的古典雅致的美,他比傅余野矮一点,但是同样挺拔,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我看到他们俩个在一起抽烟。
那个男生细长的手指夹着烟,手指一抖,烟灰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动作像拍电影一样好看。
傅余野看到了我,叫我老师。
他的声音透着股懒散的劲,和身边的男生说了一句,才咬着烟,大步向我走来。
他走近我,我才问到他身上的酒味,以及一些甜甜的奶油味。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抽烟,也是第一次知道他会抽烟。
我自己是不抽的,在我印象里,抽烟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此刻看到傅余野,我却生不起讨厌的心来。我还没来得及探究原因,傅余野就凑近我,朝我吐了口烟。
烟雾蒙蒙,一股巧克力味消散在空气里。
他两根手指捏着烟抖了下灰,然后问我要来一根吗?
如果我以后真的当了老师,我的学生在抽烟的时候,问我要不要来一根,我一定会当场搜了他的烟让他写一千字的检讨。
但是此刻,月色明亮,小小的霓虹灯挂在树上,十七岁的傅余野英俊如同假面的脸,在烟雾消散后露出来,我大概要觉得吸进去的,不是烟,而是毒物了。
第十三章
傅余野没和我讲几句话,就有人来找他了,毕竟是寿星,缺席一会都不行。
那天晚上,我没怎么参与他们的玩闹,一是玩得有些过头了,这些富贵公子们想出来的玩意儿都是一个比一个没下限的,再过几年恐怕更不得了,大概是傅余野从来没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过这一面,所以我也有些吃惊,但好在他们跟我也不熟,也可能是看着傅余野的面子,不敢来开我的玩笑,我会这么想,完全是因为,那些作弄人的游戏,没人敢玩到傅余野的头上,所以我也算是安全的了。
等玩到后半夜,那些少爷小姐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唯一留下来的,是那个和傅余野一起抽烟的男生,此刻在灯光下,我才看到他穿着一件白色的破洞毛衣,歪在贵妃椅上,毛衣领口有些大,露出一大片锁骨。
可惜傅余野并没有好脸色给他,送走了客人就回来赶他。
那个男生见状,可怜巴巴地皱起脸,明明长得一副风流的贵公子模样,做起这种表情来,居然也是风光霁月,央求傅余野收留他一晚。
傅余野没同意,他就把炮火对准了我,我连忙把包里的礼物拿出来,表示会马上走。
傅余野没让我走,而是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那个男生一下子就坐正了,问傅余野要干嘛
傅余野一整个晚上都是懒散的,此刻也是,对他说要是他再多呆一秒,就让人来接他。
大概是那个人的名字很有威慑。
威胁很奏效,那个男生立马从贵妃椅上站起来,离开前对傅余野竖了个中指,动作匪气,和他的外表截然不同。
我准备的是一副防蓝光辐射的眼镜。
他经常看电脑看书,所以就路过眼镜店买了一副,这副眼镜看起来普通,但其实还挺贵的,至少我舍不得给自己买。
但是今晚看到他那一堆放在客厅角落的礼物盒,我突然觉得自己送得东西有种难以出手的拘束。傅余野很面子地戴到了脸上,他鼻梁高,五官有立体,戴上眼睛,多了一丝书生气,更像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他在镜片后面朝我眨了眨眼,然后微微低下头,手指将镜片拨到眼睛下方,挑起一边的眉毛,朝我说道:“老师。”
我微笑地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下意识地“恩”了声,以为他有什么话跟我讲。
但是他只是叫了声我,便用他那浅色的瞳孔注视着我,他不是幼稚无辜的孩童,也不是纯真无邪的少年,他今年刚好十七岁,是如同葡萄酒般甜美芬芳的年纪,更何况,他还长着一副上帝眷顾的脸蛋,以及,他刚好离我这样近。
我看着他一点点靠近,窗外的夜色里,没有熄灭的霓虹灯还在闪烁,客厅里,餐桌上残留的庆祝的礼花还散落着,我身后无处依傍,但却仿佛没有退路一般,禁锢在原地。
等待一个审判。
这时我才发现,他可以轻松地碰到我的脸,他的下巴擦过我的鼻梁,嘴唇碰到我的额头。
“谢谢。”
一刹那间,我感觉到时空停止了,但是我又可以感受到自己动作微小的呼吸,又看到窗外起风了,霓虹灯挂在柱子上飘动起来。
风吹幡动,却抵不过心在动。
第十四章
到达摄影棚的时候,里面刚开始拍摄。
傅余野到得低调,站在棚外的工作人员小声地跟他打招呼,也有不认识他的,以为他是圈里人,毕竟他模样周正,又高,很像是模特。只是周身的气场太难接近。
我透过人群,看见了沈眠,在摄影棚里,他按照导演的要求,正拿着一瓶香水在摆pose,应该是在拍定妆照,他生得一副潋滟的桃花眼,笑起来,嘴角一边勾起,光看脸,大概会觉得是那种花心又多情的人,大概拍了一会后,化妆师和服装师齐齐上阵,摄影师不认识我,只认识傅余野,就认为他是来管事的,就把照片一张张放给傅余野看,傅余野看了几张,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就站在他身后,连忙应了声。
“哎,这位是?”
摄影师小哥原本低着头,此刻视线留意到了我,手里还抱着单反,只是打探的样子未免有些八卦。
我连忙报上自己的名字和职位。
“噢,你好,我是陈鑫。”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来给我。名片好像是装在西装内口袋里,因为名片还有他的体温。
我看到名字才想起来,这位摄影师还挺出名的,好像入围过国内十大青年摄影师的排名。但是又很神秘,成名很早,退圈也很早,就连“林茨”国际摄影奖也没去。很多摄影界的前辈都可惜他天资过人却不懂得珍惜,中国就这样丧失了一个大卫•哈维,没想到会在海格碰到。
“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陈鑫说着支起手掌,似乎是要和我击掌。他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铂金戒指,手指是那种匀称地长。
我还没怎么样,傅余野的视线就落到了他的手上,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冰冷的侧脸,想必正面更加寒冷。
陈鑫一下子缩回了手,朝我灵活地晃了晃眉毛,“哎,我就活动活动胳膊,相机举太久了,手酸手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