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颦一笑下叫人不敢亵渎,真真可远观,不可亵玩焉!容悸则关切道:“玉尘,你声音怎么了,可是受寒了?”
苏清和脸不可查微红,适时咳嗽一声,“偶感风寒,无妨。”他急忙两话题带过去,转而对宋时影道:“我与彦今相熟,又因他识得宋祭酒,如若不介意便同彦今一般唤我玉尘罢”
“玉尘”宋时影兀自呢喃,展齿一笑,“喻雪,喻瓣,喻水珠。这字取得甚好!你也不必见外唤我时影便可。”
“我自小喜琴,迫于生计入了官场,如今在北镇抚司任职,不知会不会影响...”
宋时影再摆手:“玉尘言重,既是朋友便不谈身份。”
苏清和含笑点头又听他说:“那曲《惊鸿》我曾听过多个版本,唯有玉尘这曲最绝!”
宋时影脸微红,“不满你说,几月前听你奏《四面楚歌》那一回就心生钦慕,奈何没机会与你相识,今天多亏了七殿下才叫我见着你,是宋某赚了!”
苏清和不着痕迹的同容悸相视一笑,宋时影这里算成功一半,眼下依旧急不得,一回生二回熟,多来往几日培养了交情才可另谈其他。
宋时影畅然笑问:“玉尘年纪轻轻琴技就这样了得,不知师承何处?”
“我生在淮阳”苏清和道:“五岁习琴,师承岱青未”
“岱青未!”宋时影惊道:“可是南国乐师岱青未!岱先生如今只有一个徒弟,难道...你是苏清和!”
容悸笑帮他答,道:“正是,玉尘是他的表字。”
闻言宋时影对苏清和钦慕更甚,生平最想见着的两个人无意间竟让他见着其中一个!
难怪苏清和出挑,如此这般,他早该想到的!
“玉尘,你可否奏那曲《落尘叹》?”宋时影略微激动道:“虽未曾听过,却被见字里行间的描写深深吸引,眼下甚想洗耳闻之!”
宋时影是个琴痴,那便投其所好,从琴入手。苏清和温和一笑扶正木琴,端正身姿,悠然琴声娓娓而来。
这首曲子同它名字一般,在哀,在叹。
写这曲子时苏清和九岁,还是个孩子的人已在泥潭里摸爬滚打求生尽四年之久,几度深陷其中爬都爬不起来。
若不是俞林和岱青未,苏清和想他短短的一生便要结束在淮阳苏家了。
曲子沉静而忧愤,愁中藏忧,郁郁中是黯然。结尾突然转调,哀而不伤,畅然中是数不尽的千思万绪。
叫听的人先揪心后伤怀,再惋叹,一时消愁闷不解。
曲闭,宋时影也悒悒不乐。
竟比书中写的还叫人怅然若失,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写出这样叫人听了心痛不已的曲子!想问却不好问,吞下疑问斟满酒,先干为敬。
三人再谈片刻,意犹未尽告别。亥时已过,十五楼里人散得差不多,苏清和从后门出来时福安已备轿等着了。
他再不用回镇北王府了,坐在轿中他捏着个玉扳指不住摩挲,阖着眼心中不由怅然若失。
温存尚有余温,却到了该剥离出来的时候。能熬过去就好了。
霍池渊霍池渊,苏清和不能认得霍池渊。
与此同时西郊校场,霍池渊策马回来带了十五楼名菜,人还没进大门,叶潇先冲出来。扑通一声跪地,“二爷,常…常公子没了。”
乔风闻言一怔,霍池渊也顿了一刻,一言不发直接往竹楼去,叶潇一把抱住他的腿:“二爷!竹楼起火,待我们察觉之时常公子他..”
叶潇递给他一根玉簪,“只剩这根簪子了。”
叶潇场上巡查一圈察觉不对时竹楼已经浓烟大作,扑灭了火抢上去,榻上只剩一具干焦的尸体和那根白玉簪子。常羡今日束发用的。
霍池渊接过簪子,一脚踹开叶潇往竹楼走,他怎么会相信分开不过两个时辰的人,如何会——他不信。
叶潇还想上去拦,乔风拉住他摇摇头阻了。这时候任何人都拦不住霍池渊。乔风跟了他多年,唯见他对常羡百依百顺,外人看来似在作秀只有他知道,都是真的。
派遣诸多亲信暗卫,费尽心思想保护着的人如何能说真心是假。他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能觉察出,他家主子自打第一次见到常羡整个人就变了。
常羡生得是出众,但霍池渊真不是宋玉说的容貌至上的人。其中缘由,或许还得从他们最初寻的那个叫苏清和的人说起。
竹楼二楼烧干净了,火星子在夜色中扑闪,冒着白烟。就在竹楼之下盖了块白布,霍池渊停下步子迟疑片刻才蹲下,一把掀开白布。
确同叶潇说的,焦黑一片辨不出模样,尸体蜷着身子缩成一小团,就如同他初来镇北王府那日,满身是伤无助蜷缩在榻上一般。
叶潇站在三尺外,自知闯了大祸,将军周身阴霾密布,比在战场上还让人惊悚。
过了很久很久,霍池渊起身出乎意料平静,“笑辞和季归舟呢?”乔风未敢出言,这时候就是平常吊儿郎当的宋玉也不敢惹霍池渊。
这时笑辞苦着脸,从夜色里探张脸出来,唯唯诺诺道:“二爷,是有人故意将我们引开了..”
他忽然跪下来,“他们知道暗卫的具体位置,迷晕了他们,我和季归舟没想那么多就追上去...跟丢了,回来..回来常羡就....”
笑辞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听到拳头捏得咔咔响的声响,心道:完了!霍池渊要杀人!!
然而什么都没等到,就听霍池渊冰冷的吩咐:“备马!”
前几日落的雪未化尽,西郊下来一路泥泞,林间路湿滑无比。月光叫薄云遮去大半,透出微弱银光。寒风吹得树枝沙沙响,除此四下万籁,无其他多余响声。
霍池渊想起石西门那根带毒的银针,到底是谁,千方百计来杀苏清和。一瞬冲昏了脑,狠厉乍现,霍池渊捏缰绳的手骨节泛白,夹紧马腹,飞驰而出。
泥泞飞溅,寒风萧瑟。他在半山腰处骤然停下,暴力解了斗篷扔在地上,战场杀敌的血性瞬间上涌,“唰”抽出佩剑。
刀面渗着森森利气,霍池渊难自已,恨不得捉个人见见血锋锋刀!面色骤沉,速度之快,肉眼难反映银光闪过。
悉索声一片,枯树枝大片落地。他抬手腕,飞剑而出,直直钉嵌林树干,大半剑身没入。
乔风叶潇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次日五更,长平急报。容殊撑着病体召开紧急朝会。
长平瘟疫呈蔓延之势,两月前奉命前去的大皇子容燃不慎沾染了瘟,百姓陷入恐慌,不配合官兵管制。
虽封锁县城却仍有逃窜出县的流民,移动病原致使元安,靖武,莱州接连出现瘟病百姓。仓庆都城,东郊,南郊流民染疾,再不重视恐大津沦陷。
文武大臣齐聚乾清宫商议解决之法。
容殊一席明黄龙袍,看不出传说中的病重,他肃着面,将下边的人挨个看了遍,霍池渊竟告了病假。
他问:“长平不能再拖,众爱卿可有自愿前去的?”
殿内论声隐隐,众人明白其中厉害,不敢贸然出头。
容悸则踏出一步,道:“儿臣请旨。”
容殊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意味一笑。两个时辰后朝散,颜丞相下了朝,让太后身边的农桃领去清心殿。
民间有传,镇北将军因追爱不成,众目睽睽将美人从高楼推下,后又不舍,飞身下去将人抱住了。从那以后屋里便藏了个柔滴滴的美人,娇生惯养着,宠爱无度。
这传闻就连远在深宫后院的颜太后都略有耳闻。
“禀太后,颜丞相到了”
莲纹雕花香炉燃着安神,香气袅袅,颜如心正抄着佛经,闻言缓缓将笔搁下,道:“进来吧”
“是”农桃退身领人。
颜文博低头进来,俯身跪地,道:“下官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快些起来”颜如心温和道:“都是一家人,坐着吧,无须拘谨。”
“谢姑母。”
颜如心将抄了几页纸的佛经仔细收好,递给农桃才开口,“近来颜家可好?好些时日不曾见着瑶儿那丫头了,过几日你送来宫里陪陪哀家。清心殿冷清得很,哀家这一上年纪啊越发觉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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