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池渊没准备敲门,推开双开木门大摇大摆进去。私闯民宅进去的点掐得正好,偌大的院子里人影也没见着一个。唯有树底下拴着一条见着人也不会叫唤的黑狗。
三人正准备喊人,赶巧从侧面出来个貌美妇人,她手中拿着一筐菜,正疑惑看来人,半响察觉陌生得紧才朝木屋喊道,“玺哥,你是不是有客人啊?”
“今日没有啊...”容玺边说着边从屋里出来,手里捏着一支细细的毛笔。
他仔细看了看,认出了霍池渊和那孩子。还是皇帝那会儿霍池渊镇北王的封号还是他封的。
霍池渊就不一定认得容玺,毕竟容玺同容殊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在他的印象中皇帝就没变过,谁知竟在五年前被掉包了...
“哎呦,咱们大津的镇北王,怎么来这儿了?”容玺倒是一点不意外,还请他们进去坐。看到霍年安时还自然地接到手里,“几日没去看你,有没有想爹?”
霍年安乐呵呵点头,“想玺爹,每天都想,今日有没有烧鸡吃?”
“小鬼头,你是想我,还是想烧鸡!”
苏清和听得云里雾里,犹豫一番开口:“您已经知道年安的事儿了?”
“皇弟前几日同我说了,要培养我这失散两年的小儿子当皇帝。”容玺玩着霍年安的小胖手边说:“他当初让歹人恶意掳走拐卖,我同他娘就寻了两年,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还好模生生活着,我心底压着的石头总算落了。”
苏清和试探问:“年安又何时见过您?”
“我时常去你府上陪他玩,你没碰到罢了。”容玺哈哈笑道:“你府上的人倒是热情,皇上长皇上短,说了不是一个都不信。”
苏清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容玺同容殊二人虽长得一样,性子倒是截然相反。
别说师傅,就是平常只向着他的福安都未曾提及过此事...
如此一来苏清和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年安也算是见到过亲爹亲娘。临走前苏清和曾问容玺,霍年安真正的名字唤什么,容玺摆摆手说:“那名字害得他被拐,不吉祥。就唤作年安吧,寓意好。”
——
入夜,镇北王府点了灯亮堂得紧,含着热气的秋风吹过树梢带下两片新黄的叶。
乌桑自住进镇北王府就再没出去过,没有人拦着他,而是小少年自己不愿,整日无欲无求,读书晒太阳和喂鱼。
他显少说话,面上总是淡漠。
这天晚饭后就趴在亭子边喂池子里的鱼,又不像喂鱼,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两耳不闻窗外事。
温清峰就是这时候来的,以往只是远远地看,今日却直接坐到乌桑身旁,盯着乌桑的脸看。
他察觉到乌桑很紧张,因为少年捏食盘的拇指收紧了。
“阿桑,我知道你什么都记得,同我回去吧。”
乌桑没看他,放下鱼食盘决定回卧房。温清峰跟在他身后后,边说:“你那日拿出的那枚是我的玉佩,香囊也是从我那得来的,你还留着我的东西,你没忘。阿桑,今后不会只有你一个人,由哥哥来照顾你好不好。”
乌桑脚步一顿,捏紧了拳头,然后下定决心一般再度往前走。
温青峰拽着他的胳膊把人带回来,不由分说捧着他的脸亲吻。起初乌桑还会挣扎,后来便默默流起眼泪。他一哭温青峰就怕了,以为自己弄疼了他,两唇分离,环抱着他认错道:“阿桑,从前是我错了,不愿正视对你的感情,所以才远远离开你去元安...”
乌桑默了会儿哽咽道:“我已经很努力在远离你了,也遂了你的愿,我们本可以老死不往来,你现在又是何苦这般?”
温青峰听他这么说竟笑了,他就知道,阿桑没事的。
“阿桑,同我回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刀扇我重新为你打了十几把,模样款式各不相同却是独一无二,你于我来说,亦是。”
“你…骗人。”
“我会骗人,但从未骗过你不是?”
后来不知温青峰用了什么法子,墙角的影卫看见二人牵着手从王府正大门出去了,这还是温青峰第一次走大门。
再晚一些霍将军抱着个睡熟的奶娃娃回来,苏大人跟着一起,他们在前厅看到了乌桑留的信。
苏清和半点也不意外,毕竟这是迟早的事。以温青峰极端的性子,若乌桑长久不愿同他回去,那人最后恐怕会强行将人带走。
......
此后的日子过得可谓岁月静好,没有战乱霍池渊有大把的时间陪着苏清和,苏清和想被霍池渊陪着也辞去了镇抚司的差。
这天太阳欲落,霍池渊突然说容玺在岛上设了宴,邀众人吃酒,便带着苏清和去了。
没上岛就隐约看到几抹红艳,苏清和还在想,马上入冬了什么花还会再赶着这时候开。
推开那扇两开门,入眼帘尽是大红灯笼大喜字,周遭红艳得晃眼,苏清和错愕一瞬,拉了拉霍池渊的衣摆,“坏了,容玺今日怕是办什么喜事?”
霍池渊牵着苏清和的手往里走,“赶巧了,竟能无故喝一杯喜酒。”
苏清和顿了顿,犹豫说:“阿渊,我们没请柬,也没备贺礼,这样贸然闯进去,不妥吧...”
“我们不需要请柬。”霍池渊侧脸看他,笑道:“今日过后,玉尘只做我的夫人,好不好?”
闻言苏清和心慌一瞬突然意识到什么,心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被霍池渊握住的手也控制不住冒汗。
“你,今日要娶我?”
“你想娶我就嫁,你想嫁我就娶,总之,我们得是一家人。”
苏清和再环视一圈,微微埋怨,“霍源真,你怎么不提前同我说一说...”
“就是要你猝不及防,不然提前告知你了,你左思量一天,右考虑一日,反悔了怎么办。”
二人说着,屋里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后出来一群人。苏清和认得些不认得些,视线在岱青未俞林身上短暂停留,最后落在他们旁边的妇人身上。
苏清和眼神明显躲闪,退后两步竟有种想逃出去的冲动。
霍池渊却紧紧握着他的手,“玉尘,我只和你娘说我要与你成婚,若她在你会更开心些,她便来了。”
“阿渊,你...我不能...”他不能让林湘知道,苏清和这个人已经不能再出现在她平静的生活里。
苏清和不敢看别人,侧身只看着霍池渊,“我娘她…她是不是被你逼来的?如何会来…不会的。”
难得见苏清和漏出这么不知所措的表情,又有趣的又惹人怜,像一只闯祸了的小幼崽,缩着爪子不敢挠人,只敢躲在熟人的背后偷偷看。
“玉尘别紧张,有我在呢。”
二人正说着话,林湘从后唤了一声尘儿。苏清和身子一顿。
是他娘在唤他。
儿时被欺负了耳边总有一个女子柔声安慰,夜里抱着他唱童谣,哄他睡觉。后来那个唤‘尘儿’的女声消失了,人人都说他娘死了。
此后他伤了无人说,痛了不敢哭,人虽小也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像那个女人一样爱他。
过去十多年,他记不清对方的长相,声音也想不起来了,唯有那声‘尘儿’,偶尔梦里还能听到。
苏清和没回头,仰着脑袋看天倒眼泪。霍池渊捧着他的脸帮他擦没能及时倒回去淌下来的泪,“玉尘乖,都过去了,你娘在叫你,她很爱你,真的。”
苏清和带着哭腔轻轻‘嗯’了声,林湘看见他哭,向前走了几步,没能控制住自己,拿起手绢抹自己的眼泪,抹完才伸手握住苏清和的手,哽咽说:“尘儿不哭...娘一直在的,没有怪你,日日都在念着你...”
她想说的很多,真开口又什么也说不出。前日霍池渊找到她提及苏清和,才明白原来这孩子以为自己恨他。
当时林湘也抹了很久的眼泪,若早知如此,便不藏了。
害得他幼时吃尽苦头不算,长大了还不能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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