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得小心翼翼,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苏清和,生怕他摇头说不,“你是爹爹吗?”
苏清和让这渴求的目光揪住了心,脱口而出的‘不’变成了‘是’,才说完他痛苦的闭闭眼。
“爹爹怎么了?”
“没事。”苏清和再睁开眼,眸中波澜尽蜕。
“爹爹,我不喜欢‘脏东西’这个名字,流民窟的人,每次叫我都要先笑话我....”
就在这一瞬,苏清和终于明白,看到这孩子时心中异动是为什么。看着他就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
淮阳乱葬岗,热气升腾夹杂呕人恶臭。五岁的瓷白娃娃躺在尸坑中,小手动了动。坑里不知丢过多少死人,大半骷髅,大半腐化的尸体。
太阳很烈,腐烂的恶臭味熏得小人睁不开眼。密密麻麻的苍蝇在尸体上嗡嗡乱叫,飞飞停停。苏清和睁眼,就见墨黑蛆虫在手心蠕动,面无表情收紧拳头,生生捏死!
他奋力扒开压着腿的尸骸,爬起来,白着脸仰头望三丈泥坑外的蔚蓝。毅然爬尸坑,摔下来再爬,至半空又摔下来,于此往复,眸中依旧蔚蓝。
终于爬出来时,十指已是血肉模糊。他在烈日下走了许久,再支撑不住倒下去。濒临之际是俞林先生和岱青未师傅救了他。
“俞林!”岱青未捏草药的手紧了紧,他皱眉,“那躺着个女娃!”
二人过去探究竟,真是个浑身恶臭的漂亮娃娃。看了片刻,不料那娃娃竟自己醒了!
听他息弱气不足说,我要活。
....
“爹爹,好吗?”小孩见苏清和没说话复问一遍。
苏清和回过神,他执起孩子皲裂的手臂下意识吹了吹。想取一个什么名字好,不能同他姓苏,苏这个姓被苏松允弄脏了,不能用。
苏清和:“霍年安,怎么样?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霍年安眼睛泛光,雀跃起来,“爹爹,我喜欢这个名字。”
苏清和低声警告他,“不准这么叫我!”
“爹爹。”
“我会把你丢下去。”
“爹爹不会。”
“你再叫!”苏清和语气凶起来。
霍年安睁着大眼睛,奶声奶气,“爹爹。”
“……”没辙儿。
霍年安盯着苏清和的脸,想上手摸,本来不太敢,直到苏清和有点凶的说:“不许碰。”
霍年安的小爪子直接摸上去,“爹爹好看。”
“………”这孩子比霍源真还不讲理。
出去半响,平稳的马车骤然停下,堂春惊道:“主子小心,有埋伏!”
话音落,马车顶越上黑衣蒙面人,不由分说举起大刀劈下来。闻见异动,苏清和抱起霍年安及时飞出马车,身后的马车瞬时炸成两大半。
“主子你先走!”堂春举刀防备,对身后的苏清和道。
苏清和低头看一眼瑟瑟发抖的霍年安,“抱紧。”他拔出袖中短匕,挨近堂春,“你前我后,能的话留个活口!”
刀剑碰撞,噼啪声惊动林中飞鸟。堂春迟疑须臾,苏清和会武?来不及细想,他听苏清和的,为他挡住身后伏击。
苏清和身手相当灵活,尽管短匕并不能和将俞家八步剑发挥到极致,但对付这几个三脚猫足够。
对方也未料想到苏清和会武,一时间近不了身。‘刺啦’一声,匕首生生划破一人脖颈,血沫飞溅。
苏清和抬起手,及时挡住喷向霍年安的血,同时捂住他的眼,掷出短匕,刺穿迎面扑来黑面的心脏,应声倒地。
后面扑上来的脚下迟疑,领头的破口大骂,“愣着做什么!横竖都是死,何不拼一条生路出来!”
不知来人有多少,堂春逼退一波,又来一波。对方有备而来,不达目的不罢休。
他转身看一眼苏清和,白袍被血染红了大片,不确定是不是苏清和,到底受伤没有,“主子..”
苏清和没回头,他一脚踹开黑面,捡起地上的长剑冷静道:“我没事。”
“爹爹,我怕...”霍年安紧紧抱着苏清和的脖颈,将头埋下,小小的身子颤抖不止。
苏清和拍拍他的背,“别怕。”苏清和从不说这样的话,出口仿若千斤重。他在对霍年安说别怕,也在对当年的自己说。
堂春这边突然围上来四个黑面,他身手再好也只有一双眼睛两只手,照对方这种纠缠不休的打法,勉强顾及三面的夹击。
就是一瞬的疏忽,侧面的黑面找到突破口,执剑悄悄朝苏清和身后袭去。霍年安余光瞥见,惊叫一声,“爹爹——!”
本该刺穿霍年安眼睛的剑尖戛然而止,苏清和生生用手捏住了。鲜血滴答,他好似不会疼,暗自与黑面抗衡。
‘咔’一声,剑断的同时,黑面瞪大眼,低头看一眼胸口的长剑,不置信的吐血倒地。
苏清和忽闷哼一声,未回头。堂春闻声来不及回头,问道:“主子您怎么样?”
“无碍。”苏清和身子晃了晃,霍年安哭道:“爹爹一直在淌血..”
霍年安伸手捂住他后背的伤口,试图止住血,绒袍染湿了,血仍在流。
“堂春!”苏清和面色发白将霍年安扔给堂春,喘了口气,“别让他伤着,先走!”
“主子!”
“走。”苏清和嫌少对人动怒,此刻他眼睛都红了。
堂春接过霍年安,还未动作就见苏清和双手执剑与黑面缠斗在一起。不敢忤逆苏清和也不敢真的走。
黑面目标本就不是堂春,眼下苏清和单独跳出来,纷纷涌了上去。
俞家八步剑,堂春认得这剑法。他们家二爷之前耍过,却不及苏清和。
身上少了霍年安,苏清和活动起来更为轻巧,即便他以一敌众,对方也吃力不讨好。
“老大,这人不仅会武功,还不要命!”黑面咬牙道:“咱折了好些兄弟了老大,这单生意亏了!”
“废什么话,活捉此人回去重新议价!”
“来。”苏清和挑性意味的说出一个字,抹了飞溅到唇上的血。他表现得势在必得,眼前皆蝼蚁,稍一用力就能掐死的喽啰。
苏清和不算厉害,能抵一时却长久不了,气力损耗过多就会落下风。他明白这一点,所以目的不再缠斗,而是拿捏人性。
当你的对手开始怕死时,只要你稍微表现得无所畏惧些,无端给对手营造出深不可测,继而带来赴死的恐惧。
死亡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濒临死亡前的挣扎,就像刀已架喉,强迫着你亲眼看自己被割首。
又倒下一个。接着扑上去的黑面迟疑了,他边退后边道:“我我我我不行...我家上有
仿若一直紧绷的弦,突然绷断了。除了他们口中的老大,一个接一个转身就跑。
然而最后,老大看一眼苏清和,嘴里骂了句什么竟也转身跑了。
刀锋剑影维持不过一炷香功夫,林中恢复宁静,鸟不复回。苏清和隐忍着吐出一口血,丢了手中剑颤巍转身。
“爹爹..”
“主子!”
苏清和摇头,“带他一起回柳云巷,别告诉霍源真今夜的事。”他会担心。
“爹爹后背流血,救救爹爹!”霍年安抹着眼泪不,敢哭得太大声,他揪着堂春的手臂轻轻摇着。
他不知道堂春是苏清和什么人,但这人一定会救苏清和。堂春奇怪这小鬼一口一个爹爹是什么意思,但此情此景实在耽搁不得。
苏清和全身的血不知伤到了哪,站了会脱了力直接跪倒下去。
堂春魂都吓出窍了,放下霍年安抱着苏清和上马。他看一眼霍年安,想起苏清和的话咬牙一把将他也拎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某电视台记者拿着话筒,杵在堂春嘴边:对于苏清和负重伤,请问您这边身为贴身保镖怎么看?
堂春退半步,捂住干瘪荷包:嗯……就是我这边想帮忙的…就是说我主子丢给我一个孩子……对,是一个孩子。他让我走…我整个蒙住了…合格的保镖最基本的操守就是听话……所以不要觉得我在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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