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约就是每年本科率接近90%的省重点高中的细节。
可安予灼今天有点过分闲, 就想溜达一圈, 他买了杯带坚果碎和麦片的冰镇酸奶,又给陆余带了瓶运动饮料,看时间还够,甚至从大门绕了一小圈,一边想象陆余收到那双限量版球鞋的表情,一边担忧他会不会更喜欢老妈准备的车,间或分出一点心思,盼望着今天各科老师都做个人,不要给他们留太多作业!
想着想着,安予灼忽然脚步一停。
咦?
有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大门口。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伛偻的身子倏然挺直了些。
安予灼眯起眼睛看了片刻,然后掉头就走。
“等等!”那人快步走到近前,双手抓住铁艺大门的栏杆,“灼宝!是你吗灼宝?”
嘶,原来不是长得像,还真是桂阿姨!
安予灼觉得晦气,不想搭理她,却听桂阿姨又高声说:“今天是他18岁生日,对不对?我想见他一面!”
安予灼本来想走,听到这话又折回去。
少年身量颀长,已经不复小时候短手短脚的小豆丁模样,五官也更精致,从幼时的可爱,变成如今的俊秀矜贵,桂阿姨望着他,喃喃道:“模样变了,但也没变。”
安予灼淡淡地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桂阿姨讷讷地说:“小时候,我看了你将近两年。”她用手比了比,“看着你从这么高,长到这么高。……还记得我吧?”
其实快认不出了,十二三年过去,桂阿姨仿佛老了二十岁,头发花白,身形伛偻,她明明和郭琳年纪差不多,现在却已经像个干瘦的老太太。
安予灼叹口气:“我记得你,但你不能打扰陆余。”
桂阿姨:“我知道错了,我把陆余从小婴儿喂养到那么大,我一时鬼迷心窍,抱走了他,可我也养了他那么多年,把他当亲儿子……”
安予灼:“……”
安予灼本来软了一点的心重新硬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桂阿姨:“你到现在还在撒谎。”
桂阿姨有点慌:“我没有!”
安予灼慢条斯理地说:“那你为什么现在找过来?”
桂阿姨:“他过生日,我……”
安予灼:“你被判了十年,应该是两年半之前刑满释放,当时为什么不来找他?”
“我……”
“别说你不知道,陆余被我家收养的事,是本地的新闻,稍微一打听,就会知道他在哪里上学,让我猜猜,你为什么拖到现在才来找他。”
“因为陆余高三了,再不找他可能就会考上大学去外地,你很难再找到。也是因为,陆余长大了,再过几年就能工作赚钱,现在联络感情,你是想他孝敬你?”
安予灼一瞬不瞬地望着桂阿姨。
眼前的少年明明生得又白又糯,一副稚气未消的模样,可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此刻竟闪出洞悉的锐利,让桂阿姨莫名心虚。
桂阿姨小声辩驳:“我毕竟养了他那么多年……现在我真的没办法,要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找他,你不知道我有多难,我找不到工作,没人愿意聘用劳改犯——”
“那是你应得的。”安予灼凉凉地说。
教学楼传来上课铃声,安予灼没时间跟她废话,最后只留下一句:“你这辈子别想再见到陆余,而且……你想找人养老,或许有别的办法。”
桂阿姨见他离开,狂敲学校大门:“什么办法?”
安予灼背对着她摆摆手:反正跟我们无关!
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不出意外的话,桂阿姨应该和她亲儿子快团聚了。
.
果不其然,安予灼同学上课迟到了。
好在代课的英文老师不太爱管纪律,摆摆手便让进,陆余让开位置的同时,便很自然地抽出纸巾,“干什么去了,跑得一头汗?”
安予灼接过纸巾,囫囵在脸上擦一把,没提桂阿姨的事,“呐,给你买的。”
陆余摩挲了下还带着冰凉水汽的饮料瓶,唇角微扬:“就为了给我买这个?”
由于代课老师脾气好,大家都比较放松,前桌的钟函明目张胆听后桌俩人说小话,扭头鄙夷地啧啧啧好几声,“陆余瞧你那不值钱的样子!”
陆余当着钟函的面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灼宝买的,真甜。”
钟函:“…………”
钟函憋憋屈屈地想:应该给他买绿茶!买什么运动饮料?
安予灼悄声说:“哥哥,我想回宿舍拿东西,咱们放学从后门走吧?”他倒不怕陆余遇到蹲守的桂阿姨心软。只是不想在陆余哥哥生日这一天,让那个女人给他添堵。
陆余不疑有他:“行啊。”
.
陆家庄园。
萧菀桦风尘仆仆地赶过去,没看到儿子,很担忧地说:“爸,阿雲怎么没下来?他的脚伤很严重吗?”
他们派去的司机和保姆,都说陆倚雲和同学出去玩,扭伤了脚,就被老爷子接到庄园住,不用他们担心。
——其实他们倒没有说谎,是管家告诉陆倚雲,别让远在A市的父母着急,而且也确实派了庄园的保姆去看顾他。
只不过事实有一点小出入:到现在老爷子都没有开口让人把他接回来,陆倚雲在生日这一天,孤孤单单地躺在病床里,腿打着石膏,甚至也没有手机玩。
他因为心情不好,已经骂走了两个护工,气哼哼地看着天花板,盼着父亲母亲过来看他——管家说过,生日这天,陆正筠和萧菀桦会过来的。
此刻,萧菀桦一脸忧虑地问过陆倚雲的病情,陆老爷子却没宽慰,实话实说:“他不是扭伤了脚,而是大腿被钢筋刺穿,只要歪一点就会扎破大动脉。”
萧菀桦、陆正筠:“什么?!”
陆老爷子好像提不起精神详细说病情,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管家连忙上前:“少爷夫人别激动,雲少爷没事,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可能落下后遗症。”
萧菀桦:“什么后遗症?北城的医疗水平不行,正筠,我们把他接回A市,阿雲一定没事的!”
陆正筠:“好,你别急,回到A市有我呢。”
“萧菀桦,”陆老爷子忽然全名全姓地叫儿媳,“阿雲是什么血型?”
陆正筠:“A型吧,跟我一样。”
陆老爷子锋利的目光扫过他,缓缓道:“我没问你。”
陆正筠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妻子面色霎时苍白,惊惶地望向陆老爷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老爷子也静静地望着她,气氛冷得仿佛要凝滞。
半晌,是萧菀桦先败下阵来,她挪开视线,抖着嘴唇说:“是、A型血,跟我们,一样。”
“你再说一遍!”
陆老爷子忽然一拍桌子,实木小几发出震耳的重响。
萧菀桦重重一抖。
管家站出来说:“萧夫人,老爷都知道了。那天雲少爷伤得很严重,需要输血,因为血型不匹配,差点出危险。所以医院紧急联系家属……”
话未说完,萧菀桦已经颓然跌坐在地。
她腿软得不行,陆正筠竟然拽了两次都没搀扶起来,管家连忙给保姆使眼色,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人扶到红木圈椅上。
陆正筠眉头紧皱,不满道:“爸,您这是干什么?”
陆老爷子:“你问她,让她亲口告诉你,陆倚雲是不是你的儿子?”
“?!!”
陆正筠:“爸,您开什么玩笑,这种话不能乱说——”
“不是。”
却听萧菀桦轻而清晰地说:“不是。”
……陆正筠露出如遭雷击的表情:!
“菀桦,你说什么?”
陆老爷子脸色铁青:“从陆倚雲八岁那年出车祸起,就是你改了他的血型,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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