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正好下课铃响起,原本安静的班级瞬间发出嗡嗡嗡的说话声,安予灼也跟着放大声音:“用一下!就用一下!”
班级里打闹的不止他们,根本没人在意。
连前排的钟函也只是路过时阴阳了一句:“啥东西啊,陆哥你就借他呗!别那么小气呀。”
说完就被王鸮拉走:“走占场地去!一会儿篮球场没位置了!”
没人注意到,班级最后一排角落里,安予灼同学被同桌反剪住双手,以一个完全动弹不得的姿势,被按在墙上。
安予灼挣扎:“不闹了不闹了!”不就是抢个手机玩,至于么QAQ
可他都已经求饶,陆余竟然也没放开。
安予灼怀疑陆余是不是又长高了,两人紧贴在一起,他才意识到,陆余好像比他高一头,身后的高大少年贴着他,有种陌生的压迫感和侵略感。
搞得安予灼都有点慌,小声说:“哥哥,别闹了呀。”
小少年气势整个弱下来,声音又软又绵,陆余心中一动,却没放手,嗓音低沉,半开玩笑地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哥都给打钱了。”
想起这个就气。
安谨个小气鬼!不给就不给,干嘛打给陆余啊。他也不是真跟安谨要零花钱,只是自习课无聊,找点乐子罢了。
不过安予灼还是笃定陆余不可能欺负他,有恃无恐地说:“那你要怎么样?”
他能怎么样?当然是碰也舍不得碰一下的。
灼宝整天懒洋洋的不爱运动,完全就是个身娇体贵的小少爷,别说替安谨教训他,就算平时打闹,也要万分小心的,生怕一不留神弄伤了他。
譬如现在,陆余一只手就能攥住小少年两只细瘦的手腕,忍不住想:手腕这么细,身上都没几两肉,也不知道整天喝牛奶都补到哪里去了。也就只有……某个地方还挺圆。
安予灼见陆余迟迟没出声,也不动弹,愈发嚣张,笑着说:“怎么,CPU卡住了?想不到要怎么样对付我?”
“不是想不到。”陆余低声说,“而是想法太多,怕吓坏你。”
安予灼:“什么?”
现在他把人压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墙上,虽然男生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可再不收场,也很容易叫人看出端倪。
陆余没回答他,哈了下手指,戳在小少年最敏感的腰侧。
安予灼克制不住,咯咯咯咯咯地笑起来,他扭着腰求饶:“哥哥,我错了!哈哈哈哈哈哈,错了!救命哈哈哈哈哈!”
远处看,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打闹,高大的男生在给另一个纤细些的少年挠痒痒,甚至有其他人被笑声感染,也闹起来。
安小少爷的体力却是差得很,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来脚都有些软,陆余倒是镇定,早料到了似的,及时揽住小少年的腰,以免他摔倒。
安予灼也下意识搂住陆余的脖子,有那么一秒钟,两人离得极近。
以至于安予灼清晰地听到陆余的低喃:“对你的想法太多,还有些过分,所以怕吓坏你。”
安予灼:“?”
可陆余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出心里话,而后便光速放开安予灼,甚至后退一步,低低地说:“抱歉。”
“刚才是我胡言乱语。”
上课铃声适时响起,安予灼没机会再问,陆余已经自顾自回到座位上去。
这节是数学课,老师绰号“大熊猫”,戴着圆圆的茶色近视眼镜,腆着肚子,端着茶杯,念经似的说:“把上节课没讲完的卷子拿出来。”
这位大熊猫老师,有一手绝活,连续三年压中高考大题,堪称业界传奇。但有个缺点:用高情商的说法是温文儒雅,不爱计较课堂纪律。用低情商的说法就是,压不住学生。
在他的课堂上,说说小话,传传纸条,都不会被批评,听说别的班还有男生在他上课时接热水泡泡面,大熊猫竟然都不生气。
但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安予灼竟然也没敢跟同桌搭话,问一问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你的想法太多,还有些过分,所以怕吓坏你。”
其实根本不用问,字面意思就已经明明白白。
之前陆余哥哥那副隐忍躲避的模样,本来就让安予灼心疼,现在更添了些别的感觉。
刚才的陆余……还真是,不太一样。
他现在还记得高大少年环住他时有力的手臂,以及两人贴近打闹时,对方打在他发梢和耳廓上的灼热的呼吸。
妈耶。
不能再继续胡思乱想了。
立场要坚定。
他壳子里可是个成熟的大人,而陆余只是个刚成年的小屁孩……不,小屁孩哪能那么结实高大?
反正,他不能草率地答应陆余,顶多半年,高考结束后,他们就会分手,安予灼不想让陆余徒增伤心事。
可话又说回来,现在没答应他,陆余好像已经很伤心了。
当初他问董宇缇同样的问题时,那家伙怎么回答他来着?
——你觉得被拒绝,和谈恋爱再分手,哪样更难过?
当时董宇缇气得语无伦次,要把他拖出去……所以,应该是都难过的意思吧。
恋爱经验为零、感觉自己白活了两辈子的小安总,陷入深深的纠结中,忍不住去偷看陆余。
结果正好对上对方的视线。
四目相对。
然后拥有成熟灵魂的漂亮少年,耳朵腾一下子红了。
……怎么看他一眼就能想起刚才那个拦腰拥抱?其实他俩从小到大更亲密的肢体接触都有过,一个抱抱算什么?一定是陆余刚才那番话闹的。
毕竟同样的触碰,“有心”和“无意”,能差出一个马里亚纳海沟。
加上“恋慕”两个字,再正常的互动,也平添了暧昧的味道,就容易叫人心跳加速,游思妄想。
安予灼同学不敢看同桌,怂兮兮地扭过脑袋,假装对数学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陆余却是望了他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灼宝身体特别敏感,最怕痒,直到现在,纤长的睫毛上还坠着一点没干的泪珠,那是方才笑出来的。
可现在没了笑意,眼神小心翼翼,本来就漂亮的眸子里像含着一泓清水,愈发湿软澄澈,看起来又单纯又好欺负,有点可怜巴巴,陆余舔了舔后牙,深呼吸了下,才克制住现在就去揉一把灼宝柔软发丝的冲动。
他得耐下性子,才能让他的灼宝心甘情愿答应他。
数学老师念经似的课堂还在继续,陆余没跟老师的思路,而是将卷子翻面,用红笔在勾出一道题目,他一边写步骤,一边一心二用地想:灼宝担心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什么“异地恋”,什么“身份不匹配”。
如果真喜欢一个人,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陆余承认,自己是个有野心的人,既然他是陆剑昀的孙子,是陆家人,他就不可能放着庞大的家业不去争、不去抢。
从小他就知道,这世上的好东西,若不主动争取,是怎么也轮不到他的。何况,他看得出,爷爷很赏识他。
可是,继承家业和拥有灼宝,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陆余有自信能平衡事业和家庭,但还没发生的事,他不愿意提前承诺。
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单凭一腔热忱,就红口白牙地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离开你,我会解决好一切后顾之忧。
这样空口无凭,太过苍白。
承诺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要做到。
陆余笃信自己日后都能处理好,却不肯“画饼”。
他不愿意用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来哄骗灼宝喜欢他。他更希望安予灼单纯地只喜欢他这个人,喜欢到能放下那些纠结。
谈一场纯粹的初恋。
现在他们两个都已经长大,是时候把多年的暗恋,搬到台面上,向他在心底珍藏多年的少年,要一个答案。
“安予灼,你来回答这个问题。”大熊猫忽然点名。
钟函向后靠过去,用手肘怼了下他的桌面,安予灼才如梦初醒,有点慌张地问陆余:“哪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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