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李草已经在外流浪了两年,活蹦乱跳到了今日,但傅偏楼无法就这么随他去。
活这么大,这还是首次为钱所困。
“这样不行……”傅偏楼喃喃两句,陷入沉思。
当晚,趁谢征还在忙,他偷偷来到钱掌柜房门前,忍耐住下意识的惶然,敲响了房门。
“小谢他表弟?”钱掌柜看见来人,也吃了一惊,“有什么事吗?”
钱掌柜虽然心大,但也并不蠢笨。看人不怕王大刚不怕陈三不怕老徐,独独对他能避则避的,不能避也绝不独处,还总爱往谢征旁边躲。
相处几个月下来,心里早明白自己不讨这孩子喜欢,之前当众被请教棋谱时就已足够惊奇,这回竟然孤身一人找上门来,不可谓不纳闷。
傅偏楼一见那道胖乎乎的影子,心头就是一跳。
他强按下心头涌现的毛骨悚然,让自己的目光聚集在钱掌柜那张和善的脸上,磕磕绊绊半天,终于豁出去地一闭眼:
“这儿不方便,会有人看见。我能进去说吗?”
“啊?”
钱掌柜愣了愣,旋即点点头,让出了门:“成……那你进来吧。”
瞧着仿佛能将自己吞下去的漆黑里卧,傅偏楼狠狠捏了把汗,深吸口气,道过谢后,浑身僵硬地迈开步伐。
与此同时,不住地在心里告诫自己:
没事的,这个人和堂舅不一样。
他……不能总活在过去里。
……
“哈哈!我道什么!”
听完傅偏楼的来意,钱掌柜失笑地摸着下巴,揶揄地看着眼前紧张不已的少年:
“想帮你表哥分担分担?很懂事啊。这有什么好避着人的?直说不就成了,在客栈里找个活计。”
“谢、表哥他……不希望我做这些。”
“小谢也真是。”钱掌柜摇头,“他就爱把责任往自个儿肩上抗,倔得不行。现在还好些了,才来客栈那会儿啊……啧啧,还烧着呢,就跑来我跟前说要帮忙。还没及冠,就开始装大人了。”
傅偏楼一时间同仇敌忾道:“就是,也就大了我五岁而已……”
“呵呵……”钱掌柜笑得见牙不见眼,莫名满脸欣慰,“你也差不多,兄弟俩一个德行。”
傅偏楼眉头一蹙:“掌柜的?”
钱掌柜想了想,“不过让你帮工吧,惹小谢生气可不好,这年纪越大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啊……来福客栈可缺不了账房。”
也是,若他真偷偷背着谢征赚钱,被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不快。
他可不太敢想象谢征生气的模样……
傅偏楼一阵泄气:“可李草又要怎么办?”
“这样吧。”钱掌柜道,“你闲着没事,就去后厨给老徐打打下手。工钱么,我不给你,不过其它事你也别烦,交给大人好了。”
“可是……”傅偏楼一愣,“这样,不就换你破费了吗?”
他不明白钱掌柜为何会帮他到这个程度。
钱掌柜笑眯眯的:“你都叫我一声掌柜的,能不帮你吗?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他朝傅偏楼伸出手去,肉乎乎带着老茧的掌心吓得人一个激灵,差点仰面翻倒。
尔后,发顶被揉了揉。
“好了,别怕,我这么个老家伙,能干什么?”
钱掌柜无奈地收回手:“没事就过来,多陪我下下棋吧。”
傅偏楼眨眨眼,又听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十三岁的孩子,愁这些做什么?”
“老啦……”他感慨着,“要是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还在,大概也有小谢和你这么大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前一章后厨的老徐写成了老杨qwq
火速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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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家书
在吃食方面,傅偏楼意外地很有天赋。
自跟钱掌柜达成协议后,他每日佯装出门,再走灶台前的窗子偷偷溜进后厨,给老徐帮忙。
一开始只负责些烧火看锅的活计,熏得脸颊灰扑扑的,走前还得好生清洗一番。
老徐看他耐得住性子,叫做什么都乖巧利落,逐渐也让人亲自动手下厨,偶尔不忙,还会主动教导几个窍门。
夏末到入秋的一个多月来,傅偏楼虽减少了和李草会面的频率,但学到不少东西。
他常常兜一包说不好味道的成果在下午跑出门,跟小伙伴分着尝,李草则不论难吃与否,全都笑嘻嘻地吞下肚。
久而久之,竟然把总是餐风露宿的小团子养胖了一圈,不再那么皮包骨头了。
近来秋意渐浓,来福客栈后院里的桂花开了,香气扑鼻。
晚上睡觉傅偏楼都不舍得关窗,透一寸缝隙,梦里都浸润着沁凉的甜意。
等桂花开到最盛时,老徐带着他新鲜出炉的小徒弟,趁午休打下许多,攒在布里,洗净晒干,隔天就蒸了几笼桂花糕。
热腾腾的点心码得整整齐齐,如同绵软的白玉砖块,一簇鹅黄在中心绽放,堪称色香味俱全。
作为全程帮忙的功臣,傅偏楼非常奢侈地分到了半屉,一共四块,老徐指着说这是四方来财,好寓意。
这四方,一方给了谢征,一方留给自己。剩下两方,傅偏楼小心翼翼地拿油纸裹了起来,打算送去杨家。
杨叔早半个月前就上京去了,杨婶一个人呆不惯,便时不时叫李草过去凑凑热闹。
他算盘拨得响当当,一人一块,公平得很。
谁知他去到杨家,才发现杨叔居然回来了。
“小谢娃娃来了?正巧!”杨婶将傅偏楼迎进屋,指着桌子招呼道,“你跟你表哥都是肚子里有墨水的,快给杨婶看看,这信上写了什么?”
傅偏楼望了望桌旁乖巧正坐的李草,小团子见到他,热情地挥了挥手:“呃呀呀~”
他走过去,摸了摸对方的脑袋,又将怀里揣着的油纸包塞给这傻子,才接过信,疑惑地问:“还是杨大哥的信么?杨叔不是进京去看他,怎么还寄信回来?”
杨叔苦笑道:“嗐!别提了,我到了京城,却找不着飞鹏他人。拜访了跟他同乡的沈生才知道,前不久他就住到某个大人府上去了,没法随意出来。”
“我托人去给他传口信,他就转交了我这个,还让我在京城别声张,回来再看。”
“那小兔崽子,净知道霍霍人。”杨婶骂咧咧地,“他爹娘大字不识,他还不清楚?要不是有小谢娃娃在,又得花冤枉钱去找那个破落书生!”
“好了好了,”杨叔摇头,“飞鹏他也有他的难处。我听说京城规矩可多了,尤其是大户人家,前一天还喜欢你喜欢得紧,后一天就能因你犯了个小错狠罚。飞鹏好不容易越来越出息了,我们做父母的怎么好拖累他?”
“这是什么话?怎么叫拖累了?你大老远的跑去京城给他送东西,他倒好,有什么事都不和我们讲了……”杨婶道,“就快开考了吧?他咋不把心思用在正途上,好好准备,还在别人家玩呢?”
“怎么就成玩了?飞鹏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傅偏楼不希望他们就这个问题继续吵下去,便见机插话:“杨叔杨婶,那我便开始念了?”
“诶,好!”杨婶被他一打岔,瞬间忘记了要 反驳的话,期期艾艾地盯着傅偏楼,手在围裙上搓了搓。
展开信笺,是杨飞鹏一贯的清瘦而尖刻的字迹,看来确实是他写的。
傅偏楼清清嗓子,念道:“爹娘亲启……”
爹娘亲启。
近来身体可无恙否?
儿飞鹏不孝,无法伺候跟前,唯以尺素稍寄念想,望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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