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勤半信半疑,沉默片刻,才傲然说:
“既然如此,你也该清楚,那孩子和我一道离开才是最好的。我能带给他的东西,比这个镇子更为广阔,你们凡人远不能及。”
“李草灵根很好,根骨虽还未看,但想来不会差到哪儿去。我会把他带回师门,请丹师替他开智,日后,他不会是个傻子,而是万人敬仰的存在。你清楚这些,还要阻碍,是何居心?”
“陈公子忘性很大。”谢征毫不畏惧,回敬道,“我说过,我从未阻碍。只不过,李草他不愿选择你罢了。”
“……他是个傻子。”陈勤皱眉,“什么都不懂,怎么知道哪边好?”
谢征却道:“关乎自己的事情,他再傻,也比谁都清楚好坏。”
“你要带他走,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离开他所熟悉的一切,可否问过他的意思?难道傻子便没有自己的意愿了么?”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认为那些东西是好,殊不知在有些人看来一文不值。”
“可笑。”陈勤嗤道,“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有人为投奔我座下,千里迢迢,费尽心思?凡人谁不妄图登仙?”
“我不愿。”
轻飘飘的三个字,陈勤看得出,面前这人并未说谎。
他是真心不愿,毫无渴盼,漆黑的瞳眸中,见不到半分野望。
“我只希望在永安镇,平凡、平静地过完这辈子。”谢征看着陈勤,“长生无情,大道艰险。有人志高,有人志短,有人想争,有人只想活好一辈子。不过问,怎知选择?”
“你若希望,大可直接把人带走,谁也拦不住你。”他问,“你可要忽略李草的意愿,强行带他走?”
陈勤默然。
“呵。”他冷笑一声,“我是何人?何须委曲求全?他若真心不愿,想当他的傻子,我自离去。”
“不过——”陈勤回眸,扫了一眼谢征,“我到底是他舅舅。”
“之前一时操之过急,吓到了他。但终究血浓于水。”他肯定道,“假以时日,他会同意跟我走的。”
说完,他背过袖,扬首飘然而去。
谢征在他身后,微微一笑:“拭目以待。”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里可能不会提,补充个小剧场~
关于谢哥腰上格格不入的红锦囊
因为谢哥做账房,经常有些细碎的东西要随身携带,揣在怀里很麻烦,也不是宽袖没有袖袋
于是谢哥就想弄个袋子,但一直没时间买布来缝(是的穿越以来谢哥已熟练掌握女红)
偏楼端午的时候,被杨婶揣过一个香囊
后来香囊没味道了,他舍不得扔,就把里边的艾草取出来
看谢哥缺个袋子,思来想去,决定拿这个缝一个给他
但偏楼手艺很一般,缝得歪歪扭扭,还绣了个“征”字在上边,几乎看不出来(被当成了奇怪的花纹
给谢哥后,谢哥发现根本不能用,一顿嫌弃,拆了重缝
不过奇怪的花纹被留下来了,摊手
第34章 开导
陈勤暂且在永安镇住下了。
这位境外来客的行踪比他到处乱跑的外甥更飘忽不定、神出鬼没,谁也不知晓他住在哪里,要做什么,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李草三天两头惊恐地往杨家和来福客栈跑的反应,又明明摆摆告诉他们——陈勤还在尝试和他接触。
对此,傅偏楼颇有微词。
为了安谢征的心,避免被陈勤发觉不对,横生事端,他不得不躲着人走,还要尽量不和李草见面,只有到处打发时间。
要么钻进后厨里跟老徐学手艺,要么看书习字,有空再找钱掌柜学一两招棋步,晚上拉着谢征卖弄。
即便如此,不能出门依旧令几个月下来野惯了的少年郁闷极了,恨不得每天一问:陈勤何时能走。别再继续打搅他的好日子。
“今日李草又来找我了。”
午休时,傅偏楼忍不住跟谢征抱怨道,“你是没看见,后门发现他的时候,脸色煞白一片。我哄了许久,方才给他喂了点甜汤,才差不多睡过去……那家伙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自他来后第几回了?有完没完?”
谢征也不得其解,但回想起先前陈勤傲然的神情,摇头道:“陈勤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倒也不是非得让他放弃。”傅偏楼冷笑,“倘若他对李草是真心以待,我帮着说些好话撺掇也没关系,可这算什么?他这般执着,是为了李草,还是为了他的面子?”
谢征想了想,“恐怕两者皆有。”
“对,你说过李草很有修道的天分。”提到这个,傅偏楼更加来气,“要是他没有呢?是不是已经撒手不管了?”
“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他舅舅,他理应和我走’,可曾真把自己放在舅舅的位置上过?他究竟把李草当成什么?”
少年忿忿不平,谢征倒还算平静。他替傅偏楼夹了一筷子菜,淡淡道:“吃饭吧。”
事情究竟会演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既然决定让李草自己选,这些就不属于他们能管的范畴了。
……
傍晚时分,来福客栈的前堂如往常一般,各色人流来来往往,喧哗闹腾。
上酒菜的跑堂忙不过来,喊来谢征搭把手。
他放下酒盏和碗碟后一抬头,瞥见有道月白色的影子站在身后,幽幽望来。
“……”
谢征手一抖,好险稳住了,无语凝噎地看向男人:“陈公子?”
有段时日未见,陈勤依旧身着先前那身月白锦袍,一尘不染,仪态非凡。
只是原本高渺傲岸的眉眼间,隐隐浮现出失落和沮丧的意味。
一眼瞧上去,也没那般惹人厌了。
不过在引人瞩目这一方面,功力尚在,甫一现身,就聚焦了客栈大部分人的视线。
偏偏陈勤对此无知无觉,又或许是习惯被注视,泰然自若地说:“有事,找你一叙。”
“我正忙,”谢征并不喜欢被他人打量议论,当即拒绝,“有什么事,陈公子不妨问问别人。”
他转过身,陈勤却依依不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回到了柜台边上。
“你说你是账房,”陈勤打量了圈客栈,若有所思道,“便是这儿的?你当真只是个凡人?”
“千真万确。”
谢征稍有不耐,冷淡道:“陈公子世外之人,无须忧心生计,我却还有个表弟要养的。还望不要纠缠于我,妨碍生意。”
陈勤环视周围,在离柜台最近的一张空桌旁坐下身:“给我上壶酒。”
他笑了笑,似乎有些得色:“这样一来,就不妨碍你做生意了吧?”
蹙起眉,谢征深感麻烦,沉默片刻,径直道:“李草的事,我帮不了你。”
被切中心事,陈勤面色一僵。
随后,他摇摇头,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自言自语一般地说:“我不明白。为何那孩子会亲近你,更甚过我这个舅舅?分明我才是他的亲人。”
“我听闻你也不过认识他月余,究竟用了何种手段?”
“我没有动用手段。”谢征端上一壶桂花酒,漠然回答。
要说他做了什么,只不过隔三差五地带点东西去罢了。只不过李草和傅偏楼关系要好,认得他,爱屋及乌,很自然就熟悉亲近起来。
不过,一个多月未见,这人虽和当初不大一样,却还没什么长进啊。
他暗暗摇头,看陈勤不自知地露出烦闷神色,微叹口气,问道:“为何非要把李草带走?”
陈勤不能理解地蹙起眉:“我是他舅舅……”
“你看上去,似乎对这个傻了的外甥无何感情。”谢征则道,“血缘一物,于常人而言极重,可你已脱离伦常,何必执念?”
“照你这么说,”陈勤气极反笑,“我该放任他留在这个镇上,四处流浪,过得和小乞儿似的,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会饿死或是冻死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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