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这是你师弟啊!(324)
这样密集的搜索之下都不曾有丝毫消息泄露,只有两个可能。
天派的人在江湖上是德高望重的人,根本不会有人怀疑他们,在市井间隐藏与百姓无异,根本找不到他们。
亦或是他们平日根本不在穹国。
兰追想起曾袭击自己,导致面具脱落,被夺下一把匕首的人,那匕首上写着的,是一个“食”。
施己。
食己。
噬己。
他们一直想不通施己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就算是想要一统武林,也不能对孩子下手,这是武林中默认的法则,若有人犯,便是正邪两道,人人知而杀之。
将一国的孩童杀害毁损,影响到的是未来,就到时候就算是真的一统武林又有什么用处,得到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但如果他的最终目的不局限于一统武林,就好说了。
冉星辰与兰追对视一眼,冉星辰对钱公公沉声道,“传朕的口谕,西林附近的镇守军,立刻前去西林!”
***
地下的阵法在被一点点破解,木尽一日之内经历了两次高强度的破阵,就算是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方尚清咬住舌尖,竭力让自己清醒下来,将一直一来困扰武林的数个问题问出,是解惑,也是拖延时间。
“你们是怎么样进来的。”
“化整为零,凑零为整。”
“人蛊的炼制进行到哪一步了。”
“如鬼附体,不知己所为。”
“有多少人被下了蛊?”
“不多,毕竟人蛊太难炼制。”
“你们的选择标准是什么?”
“地位,权利,名声。”
“权利……你们在朝廷中也有人?!”
“说不上。”
“被江湖抛弃的人,是什么意思。”
“天资悟性不足,癖好不被人理解。”
“施己教能给你们?”
“是!我们要创造一片属于我们的江湖!”
“施己教的底蕴来自哪里?”
“说不清。”
……
除了涉及到殷国的内容,对方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就到了一炷香的时间。
方尚清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次拖延时间,顺利得几乎有些诡异。
然而地道里却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方尚清猛地回头,却听见高大男子发出了一阵如同银铃般的笑声。
配合他高大的体型,令人毛骨悚然。
“盟主!下面的阵眼又变了!这是个阵中阵!”
传音入耳,都能听得出他们的绝望。
高大男子看向他们,眼神轻蔑,“方盟主,还有什么问题,我一并回答了吧?”
方尚清的心猛地向下沉。
他们,都知道……
方尚清只觉得心口沉入了冰水,经脉却流淌着岩浆,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碎。
高大男子身后的人都笑了起来,好像在嘲讽武林众人的挣扎,就像是已经知道结局的观众,看着台上戏子的表演。
机关兽上还挂着侠客们的尸体。
方尚清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太阳穴跟着鼓胀。
他按压着,却无济于事。
他的师弟就要死了,他的弟兄们全部自爆经脉。
他拖延的希望不过是被包装好的绝望。
他怎么冷静?
身后的弟兄们都等着他!
方尚清只觉得心口的温度越来越高,就在要炸裂之前,一股清凉窜入心脉。
像是三伏天的一碗冰沙,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小清清,运气。”
“别怕,师父在这。”
第317章
师父!
方尚清猛地回头,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进的旅人看见了绿洲。
洛书搭着他的腕子,内力流经五脏六腑,如清风拂松,如甘霖润土,方尚清即将紊乱崩坏的内力被驱赶着乖乖回到应当在的地方,重新流动起来。明明只有三头身的洛书,在此时却像是盘古,将即将塌陷的天空顶住了。
【师父!六师弟……中毒了。】
即便是在传音入耳,方尚清的声音也在微微发颤,这是内力还不稳的特征。
【中毒?哦,没事……啊不是,什么毒啊?】
洛书正环视四周,梳理现在是什么情况,被方尚清突然这样一说,大脑当机了一瞬。
【剧毒……庄周梦……】
方尚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洛书眨眨眼睛,“嗯”了一声,【小清清你不舒服吗?怎么内力都乱了,差点出事。】
【师父,我没事,可是六师弟……】
【你六师弟啊,他……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
洛书见方尚清体内的内力已经乖巧地回到了自己该待的地方,挠着头往子车筹的方向走,路上还看见了曲青邪,曲青邪的站位微妙,刚好能看见方尚清,也能看见子车两人,既能被敌人所看见,也能被身后的众人看见,这个位置,几乎是将他完全地暴露了出来,对于曲青邪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将自己暴露出来,说明要威慑敌人,振奋士气,同时要兼顾方尚清与子车两人,事情真的严重了。
洛书这时心里才咯噔一声,有些没谱地几步到了子车筹身边。
不应该啊……
“师父。”
“师父……”
子车两人见到洛书,异口同声,语气却截然不同。
子车痕的眼睛,好像是在隆冬的深夜亮起了一堆火,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好像是对方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捧着一豆火苗踉踉跄跄地跑到你面前,你呼吸重些都会将火苗吹灭。
“师父!阿喜还有没有救!”子车痕抓住洛书的衣袖,洛书竟然感觉到那双稳稳扎过千万针的手,那双抓过救治无数陷入绝境的人的手,在微微颤抖。
洛书心又是一跳,看向子车筹,子车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就像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可是在子车痕问出的时候,依旧闪过一丝紧张。
他不敢有希望了。
子车筹的半边面颊已经肿得看不出人形,泛着诡异的紫色,和他肿得足足有碗口粗细的手臂相互呼应,看得人胆战心惊,皮肤被涨到几乎透明,能看见下面粗大肿胀的血管。
他现在的模样,哪有当年红唇染血,回眸挑眉,宛如深水鲛人捕猎一般,一眼惊艳的样子。
洛书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掏出雪岭,又一把掏出红柚,左右看了看,面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又搭住他的经脉细细地一寸一寸地诊治过去,最后脸上的凝重渐渐变成了无语,死鱼眼向上看他。
“阿筹你不用蛊解毒等什么呢,这样看起来很好看?”
“……啊?”
“啊什么啊,你把你这一身蛊全都召到衣服上做什么?”
子车筹突然被鄙视了一顿,茫然委屈地听师父的话将蛊群收回了身体里,下一秒双眼微瞪。
他脸上快速地消肿下去,洛书戳了戳那根肿地有碗口粗的手臂,一边摇着头一边将绑得紧紧的布条隔断,手臂的青紫消失地比脸上的还快。
不过是几息之间,子车筹身上青紫尽数消退,只有因为方才的组织肿胀导致的皮肤泛红。
子车筹一个运气之间便尽数消失了。
“师父……”子车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瓷白而细腻,好像方才的青紫就是一场噩梦,他声音微微打颤,方才的淡然尽数崩裂,掩藏不住的欣喜若狂,“我这是……没事了……?”
洛书点点头,想起自己方才被吓得够呛,又没忍住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本来就没事,吓什么人,”
子车筹茫然地看着洛书,洛书想起方才子车痕几乎要崩溃的神情,想起方尚清险些紊乱的内力,想起曲青邪将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手顿时发痒,扬起手中小小的折扇,狠狠敲在子车筹的脑门上。
“你忘了你的名号了?忘了当初师父讲了什么了?这毒叫什么玩意来着……庄周梦是吧,不就是两种毒物的混毒吗?你怕什么玩意?随便一只蛊不就吞干净了吗?你还把身上的蛊都放在衣服上?找刺激是吗?就算你身上的蛊全都出来你觉得就能找刺激了?你当你身体里的蛊毒是吃素的???”
洛书没喘气说了一大长串,一边说一边往子车筹脑袋上敲,发出“砰砰砰”的声音,听得人胆战心惊,生怕洛书一个用力就将子车筹的脑阔给敲碎了。
子车筹却没躲没闪,那凶名在外的血蛊师露出茫然中带着惊喜,惊喜中带着无措的笑容,傻不拉几地问:“师父,我是百毒不侵了吗?”
这笑容像极了当初听见洛书说起“卸煤一笑”的时候,努力练习的样子。
洛书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别过头,太阳穴突突地跳,“为师之前就说过,蛊毒和毒是相冲的,大部分毒遇到蛊毒都会被分解,要么就是直接毒发身亡,没有给你喘气儿的机会,能与蛊毒共存的毒,为师也就只看到施己教下在教徒身上的那一种!”
“再说,这毒都是剧毒了,照你的说法,毒素眨眼之间就把脸闹肿了,发作地这么快,你现在早应该化成脓水了,你这不还活蹦乱跳的吗?”
“再再说,你出事雪岭会没反应吗?!红柚这边基本没什么反应,说明雪岭那边也没反应,也就是你一点不舒服都没感觉到,再猛的毒,除非带有致幻效果的,哪有一点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的?”
生命力流逝的痛苦,是无法只觉反应在身体上,却又真实存在且不容忽视的。
洛书终于骂完徒弟,摸着受惊的心跳,神清气爽地呼出一口气,看见子车痕呆呆地坐在原地,如同木偶一般,心里有点酸涩,轻唤道。
“阿痕?”
子车痕浑身一震,如梦初醒,身子猛地一倾,将子车筹带入怀中,他动作太用力,指节泛了青白。
子车筹趴在子车痕怀里,一愣之下,感受则从另一个人那边传来的,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的情绪,身子慢慢软下来,轻轻环抱住子车痕,又别过脸用力蹭了蹭。
子车痕太用力,勒得他腰背生疼,可是他也舍不得挣开,从身上传来的痛意深切地诉说着,他还活着。
抱住他的这个人,他的半身,他的哥哥。
究竟有多在意他。
洛书看着两个徒弟,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踮起脚在两人头上轻轻摸了摸。
“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这轻轻的一声,响在了师兄弟四人的耳中,方尚清像被雨露滋润的、沙漠中的草叶似的,一下子精神了起来,曲青邪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挺直的脊背放松下来,向左移动几步,将自己隐藏在了安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