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39)
窗前的丘文殊正搭着弓,闻言又一次偏过头去,看着那低敛的眉眼,高挺的鼻峰,弧度恰到好处的唇形一时哑然无话。
宁琛抬眼,丘文殊骤然回头,有些慌张地看着箭尖,喉咙有些干涩地上下滚动,强装镇定地问:“好色,算吗?”
“好色?”宁琛非常讶异丘文殊这个回答,有些忍俊不禁,而后矜持抿一下,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开了,唇上湿湿的,像刚刚洗过的红樱桃,他笑问,“哪个男人不好色?”
丘文殊一想,也对,不然为何世人要赞颂柳下惠的坐怀不乱?显然男人都难过美人关,他也不能例外。
这么一想,丘文殊倒没那么紧张了,搭弓道:“那那就只有结结巴了。”
说罢,丘文殊瞄准虫洞又射去一箭,箭矢轻巧巧缀在虫洞上,不一会儿两支箭都掉落在地。
“你的手应该这样用力。”宁琛笑着覆到他背上,手把手教他拉弓,丘文殊学得认真。
这时院外孟关去而又返,手上抓着一封信,宁琛微微拧眉,松手道:“你先练练,我去去就回。”
丘文殊点点头,见宁琛大步走出东次间,与孟关在庭中相汇,当场拆信一览,神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与孟关两人低声说着些什么。
丘文殊闲闲收回视线,正要弯弓,一阵清风送来他们的只言片语。
“…派齐王…”
齐王?那不是曾在金銮殿上对他有过知遇之恩的八皇子吗?
丘文殊弓箭往下垂,搭在窗上,微愣地看向宁琛,宁琛似有所觉,蓦然回首。
等宁琛回来时,丘文殊已经把大弓挂好了,他主动问:“我,方才,听到,你们,说起齐齐王?”
宁琛脚步一缓,讶异地看了丘文殊一眼。
素日里丘文殊也曾这样听过只言片语,但他从来不过问的。宁琛皱起眉头,应道:“哦,他——”
敷衍的话语到了嘴边又被吞了回去,宁琛还是直接道:“太子派他出使三苗,过些时日会路经此地。”
现阶段宁琛正与三苗和谈,齐王出使三苗,若也是为了和谈,就和宁琛冲突了。
宁琛收拾着案桌,意有所指道:“到时候,本王要带他好好游山玩水。”
丘文殊感觉到一点风雨欲来风满楼,不由面露忧愁,宁琛在这儿重兵把守,齐王可讨不着好。
宁琛抬眼审视丘文殊:“你很关心他?”
“是。”丘文殊承认,回忆道,“他有有肩伤,三苗湿热,怕,怕他不习惯。”
“哦,难为你记得,”右肩刚刚痊愈的宁琛自顾自连连点头,“珠城与颐城之间有座山,山上有天池,听说有疗伤之效,到时候我带他去试试。”
“你,不高兴?”
宁琛摸着自己的右肩,说:“我以为这是非常明显的事情。”
也是,宁琛好不容易攻下五座城池,若是齐王代表大宁与三苗签订和平协议,这五座城池是归还宁琛的封地肃南还是归还大宁对三苗来说没有区别,但对宁琛来说却至关重要。他不高兴齐王横插一脚是非常正常的事。
丘文殊就“哦”了一声。
宁琛愕然抬头,见丘文殊低头翻着书,面容沉静,他没好气地咬着后槽牙。
好一会儿,丘文殊似乎听见宁琛骂了一句“蠢货”,他抬起头,宁琛已经掀帘走了出去。
丘文殊复又低下头去看书。
好端端的,宁琛为什么要骂他?
一定是幻觉。
第46章
得到齐王要出使三苗的消息后,宁琛就命人在各城门严加搜罗,一有齐王的踪迹立即来报。
丘文殊每天积极地跑到宁琛身边,借着要教他画画,听着齐王的消息。
一连几天都没有齐王的消息,倒是宁琛工笔画小有所成,丘文殊又耐心地拢着他教了几种技法。
宁琛猫在丘文殊身下,听着他在耳边短促而沉稳的教导,忍不住斜眼瞥向他。
腹有诗书气自华,丘文殊身上有着江南才子特有的气质,只不过他这人很高傲,总是一脸冷漠,看似很难接近,素日里总和人保持一定距离。虽从不自夸,但言行举止之间彻头彻尾烙着“自傲”二字,肚子里没点货的人在他面前总会不自觉自惭形秽。
所以当他耐下性子教宁琛作画时,宁琛总觉得自己于他是独特的。
“丘兄,本王这也算得上你的关门弟子了吧。”
雅致舒适的东次间里传出丘文殊敷衍的一声“嗯”。
“那你便只收本王这一个弟子如何?”那样的话,能享受这种待遇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了,是真真正正的独特不是吗?
丘文殊顿手,墨汁滴落在宣纸上,为难地偷瞅宁琛一眼,正正对上宁琛美得勾人心魂的眼眸里。
“怎么了?”宁琛问。
丘文殊心砰砰跳,勉力拉回自己的理智,抿嘴答道:“王爷,资质,不行。”这收徒可不是随便玩玩的。
宁琛黑了脸,侧过头不再看丘文殊,用墨力透纸背。
丘文殊少不得在一旁提醒他注意力度,这样作画不美,画鹰的时候反倒可以这样用墨,宁琛胸膛起起伏伏,薄唇里吐出两个字:“呆子。”
“你…”丘文殊皱眉看向宁琛。“王爷,怎么了?”
宁琛见他一脸无辜茫然,复又低下头去,咬牙切齿地说:“蠢货。”
丘文殊生气地指着宁琛,又是蠢货,这次可没听错了!从小到大骂他蠢的宁琛可是独一份!
“怎么,你可以拐弯抹角骂本王蠢,本王就不可以直截了当骂你吗?”
“我不过是实话实话,而你——”丘文殊手指都抖起来了,宁琛敛眸看了一眼,恶狠狠张口就咬,“啊!停停停!元琛!宁琛!”
其实宁琛咬的力度不轻不重,但丘文殊还从没有被这样咬过,他伸手去推,宁琛干脆扣住他的腰,用那种他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道。
他越是挣扎,宁琛咬得越紧,湿热的亲近的带着惩罚意味地啃咬,勾缠舔舐,令他想入非非。宁琛咬得越认真越生气,丘文殊就越觉得自己思想龌龊。
丘文殊慌忙求饶道:“我错了,再不这样了。”
宁琛这才松了口,自下而上地瞪着丘文殊,丘文殊忙不迭背手过去,湿漉漉的食指曲在手心,不住地蹭,身上某处窝着火。
“再不怎样?再不生气本王骂你蠢了?”
“当然不是!”
宁琛站了起来,丘文殊轻咳几声,装作无事般转身去软榻取书:“你你骂人应,应该骂到点上!”
“哦?譬如?”
丘文殊回头瞥了宁琛一眼,喉结上下滚动,道:“骂我,有辱斯文。”说罢,丘文殊惭愧地别过脸去,坐在软榻上。
宁琛诧异地看着丘文殊,眉头紧锁地苦苦思索着些什么,待看到那红得不像话的耳朵,丘文殊那僵硬的坐姿时,他似有所觉地踱步过来。
“丘兄,你刚才都在想些什么?”
“…”丘文殊又羞又愧,正想着如何婉转道出,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有一副将大咧咧掀帘而入,宁琛横眼过去,眼神里的狠厉叫丘文殊脑海里的旖旎退散泰半。
要是叫宁琛知道他方才所想,那因觊觎宁琛美色而被挂在城门楼上暴毙的下一个人就是他了!
丘文殊心有余悸,那副将已惶恐地低下头,恭敬地给宁琛行礼。
“什么事?”
“王爷,有人跑到府里求救,说齐王被土匪所囚,求王爷携一万两黄金前去营救。”
丘文殊一听,立刻紧张地看向宁琛,宁琛站直了腰,面色如常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副将沉默地行礼退下。
丘文殊着急地站起身,说:“王爷,打算什什么时候启程?”
“启程去哪儿?”
“救、救齐王啊。”
宁琛笑了下,反问:“救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