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52)
“是。”
“再连夜快马加鞭,让孟关领三千精兵前来。”
“……是。”
丘文殊走出大厅之时,“陈公公”正守在门口,尖声细语的声调不在,已换回粗犷的声音说道:“丘公子,您的寝室已经安排好了,请随我来。”
丘文殊迟疑地点点头,和“陈公公”走了一段路,瞥见齐王被绑住手脚带走。
“他——”丘文殊遥遥指着齐王,眼底露出一丝了然,看来宁琛的人已取而代之。
斜刺里传来宁琛的声音:“他将和他的手下囚在北院。”
丘文殊看向声源处,宁琛自院里步出,一身暗雪松色的行衣衬得他姿仪超拔,唇边噙着的笑意被月光映得影影绰绰。丘文殊心头一跳,匆匆撇开视线。
一旁的“陈公公”道:“王爷,此处仍不安全,不宜卸甲……”
宁琛摆手道:“你下去吧。”
“陈公公”只得行礼退下。
宁琛朝丘文殊笑了笑,说:“带你去你的寝室?”
丘文殊点头说:“好。”
明明几个时辰之前两个人还亲密地拥在一起,可此时两人并肩而行,中间空得可以容多一个人。
夜路黑,沿途只有稀薄的月色,和不知名的虫鸣。
宁琛叙家常般地说:“皇兄来信,说要给我纳继妃,我会回信拒绝他。”
“为何?”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丘文殊那惯常平静的声调便显得很刺耳。“不喜欢,对方,门第?”
宁琛说:“不要明知故问,你很清楚的。”
丘文殊摇头,没什么起伏的声调里还当真掺进了些许无知的懵懂:“我真,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宁琛突然有些自嘲地笑着说:“因为你啊。”
丘文殊惊讶地抬头看着身旁的人,月色下他脸上的表情并不真切,月光薄薄地打在他的宽肩上,将他北方人魁梧的身形显露出来。
“我向你许诺,我不会纳妃,府里的那些女人我也会命人安妥好。”宁琛说,“如果皇兄反对我们,我也有办法让他接纳你,我不是当年那个我了,你不用担心我会再伤——”
丘文殊匆匆打断宁琛的话:“你,误会了。”
宁琛怔怔地看着丘文殊。
就算黑夜里看不清对方,丘文殊也不敢直视宁琛,他偏开视线,心乱如麻地重申:“你误会了。”
“你很很漂亮,我很很喜欢。”丘文殊点头,又点头,再点头,再三肯定,“仅此,而已。”因为这样,所以你为自身利益舍弃我也没有关系。
“世上漂亮的人那么多,你为何偏偏喜——”
“是啊。”丘文殊在宽袍下握紧那柄匕首,说,“世上,漂亮的的人,那么多,我为为什么,要为你冒冒大不韪?”
宁琛被丘文殊这句话顶得红了眼睛,明明想说些什么,可要傲气的他不允许自己再做出更卑微的行径。
两人沉默地对峙,到底还是丘文殊先转身走了。
第61章
丘文殊在客栈里走来走去,客栈分前院后院,前院是堂食和简陋的通铺,后院分南北两苑,出口共四处,处处皆有重兵把守,严密得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有侍卫见丘文殊可疑,上前喝问。
丘文殊镇定地说:“我寻,扮陈公公,的人。”
侍卫便要丘文殊等待,寻人把“陈公公”给来找来了。“陈公公”已换回了原来样貌,自称叫李梓,带着丘文殊去了宁琛所在的南苑。
丘文殊有几分迟疑,“陈公公”说:“客栈后院不大,除了齐王囚禁的北苑,也就剩这个院子了。”
丘文殊点点头,进了房间,坐在书桌前,枯坐到天明,第二日便病了。
丘文殊便又去寻李梓,李梓忙得兜兜转,听到丘文殊咳嗽,急得挠头。若是旁人,他定然不管,可他听过墙角,知道丘文殊和宁琛的暧昧关系,也不敢大意。
丘文殊善解人意地说:“我自个,去看,大夫。”
“这城内局势不明,你不能单独出行。”李梓拒绝,道,“可惜王爷不在,不然的话,还能去问问他的意见。”
城内局势不明?兴许只是李梓的说辞吧。丘文殊猛烈地咳嗽起来。
李梓迭声道:“我派人护送你去医馆吧。”
李梓为丘文殊寻来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找了两个侍卫随行,还细细嘱咐过。
马车出了客栈,丘文殊就吩咐马夫往城南的回春医馆驶去。
马夫很惊讶,问:“公子怎么知道城南有家回春医馆?公子来过?”
丘文殊淡淡“嗯”了一声。
回春医馆不大,在城南的街角,铺面不大,掌柜的还兼抓药。
马车一来就嚣张地把整个铺面给占了,掌柜停了手里的动作,见一个带刀侍卫跳下马车,上来就蛮横地问:“大夫呢?”
掌柜被唬了一唬,下意识往掀着帘的邻屋看去,那儿坐着一位面上无须的年轻人,一看就知道是女扮男装的,正给人诊脉呢。
侍卫挑眉道:“我们要找有能耐的大夫。”
年轻人道:“那这儿没有。”
掌柜朝侍卫尴尬地笑笑,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丘文殊沉稳地下了车,登时怔了怔,狐疑地看了侍卫一眼。
侍卫瞪眼:“看什么看!”
病人看着情况不对劲,匆匆给了银子,拿了药就跑了。
丘文殊咳嗽着上前,道:“不咳咳咳不得无礼。”
侍卫忍气站到一旁,邻屋那位年轻人听了声转过头,看到丘文殊立时站了起来。
丘文殊朝他行拱手礼,有礼有貌地说:“我想,我应当咳咳咳……”
“瞧你这模样,病得不轻,进来吧。”
“有劳。”
丘文殊咳嗽着走了过去,侍卫正要跟上,年轻人快走几步,飞快把帘掀下了,道:“我看病,可没有被恶人盯着的习惯。”
侍卫要直接走进去,掌柜连忙拦着道:“消消气,我们这位大夫因有几分能耐,脾气不小呢。您放心,您家公子的病定能药到病除。”
侍卫见帘子晃动,隐隐能看到丘文殊坐在年轻人对面,也能听到年轻人问诊的话,便忍了气,在外头等着了。
其实这家回春医馆不算特别有名气,但也有分号,从大宁的苏州起家,一直蔓延至各地。三苗的回春医馆就在国京这儿,老板姓引,是丘家的二管事。丘文殊与引泉游历三苗时,就在这儿取银子。
丘文殊进了房间,两人便用方角巴掌大的诊页对话。
丘文殊左手写字十分快,在诊页上写下:我被囚,设法送我出城。
年轻人写:何人所为。
丘文殊略一迟疑,写:齐王。
许是齐王来此和谈的事国京人多少都知晓,年轻人没有再多问,抓过另外一张诊页,匆匆写下一堆药草,跟丘文殊说道:“这个方子你回去照着喝,若还不见好,两日后的这个时辰,你再来医馆看看。”
丘文殊咳嗽着点头,回头让掌柜抓了药,坐了马车回去时,正好和宁琛一前一后进的客栈。
宁琛坐在马上,看着丘文殊咳嗽着下了马车,登时心头一紧。可两人关系正僵着,他只能找了李梓来问。
李梓说:“属下已经派人送丘公子去看大夫了。”
宁琛问:“是什么病。”
李梓大咧咧道:“应当就是寻常的风寒。”
宁琛眸色沉沉,反问:“应当?寻常?你没见他咳得厉害?”
李梓吓得不敢抬头,立刻找了随行的侍卫来问话,结果侍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见宁琛脸色越来越差,李梓忙不迭保证会派人查个一清二楚。
宁琛脸色这才和缓下来,领着李梓回了南苑,西厢房内不时传来丘文殊的咳嗽声。宁琛听了心里难受,但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去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