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人不清(48)
“那也许是误打误撞?”
丘文殊不知该跟阿南怎么解释,从以往的经历来看,他认为自己是远远不足以影响宁琛的公务的。
想了想,丘文殊说:“我没那那么重要。”
阿南惊讶地看了丘文殊一眼,说:“王爷为了你做了很多荒唐事呢,孟将军一喝醉酒就骂您。”
说罢,阿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亡羊补牢般地跟丘文殊说:“后一句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更不要与孟将军理论,求您了。”
丘文殊点点头,觉得阿南怪可怜的,话本子看得太多,看世事的眼光都有偏额了。
“多看书,”丘文殊补充一句,“正经,的书。”
阿南不知道丘文殊怎么突然换了话题,摸着脑袋说:“我不识字呢,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晓得怎么写。”
丘文殊就问:“你叫,什么?”
阿南说:“赵阿南。”
丘文殊点点头,走几步路,捡了一支箭。
军营门口迎入马队,为首的人面容俊美,身穿铠甲,身后棕色披风在疾速中吹鼓,又在主人瞥见某人时,因骤然拉缰的动作而垂下。
军营里的人训练的训练,搬运的搬运,丘文殊也未受一点影响,捡回一支箭后,走到阿南身旁,就着泥地,弯腰写下“赵阿南”三字。
向来机灵的阿南难得手足无措,说:“丘公子,我这么土的名字,都被您写美了。”
丘文殊说:“本来,就美。”名字都是长辈赐予的,都有它的寓意在。
阿南笑了。丘文殊把手里的箭递给阿南,阿南接过,写了两笔,怎么也写不出丘文殊字的美感,露怯地说:“哎呀,我,我不会。”
丘文殊往阿南身后挪两步,握着阿南的手写字,两人贴得很近,但都是男人,丘文殊也不在意,阿南红了脸,丘文殊还在一本正经地教导:“手要稳……”
说话间,丘文殊感觉到斜刺里有两束阴沉又凌厉的目光投来,他抬眼一看,宁琛手里抓着黑鞭子,一圈一圈地挽在手心,朝他这个方向走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一副高高在上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
阿南急忙上前行礼,丘文殊僵在原地,酒后乱性后的第一次见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待宁琛走近了,丘文殊才看到他眼底的雨骤风狂,他一鞭子抽散了地上的泥沙,鞭痕足有一寸深。
丘文殊还懵着,宁琛擦身而过时,他听到了来自宁琛的密语,他气狠狠地说:“晚上到我房里来。”
丘文殊立刻腿软。
第56章
晚上、房里。
这几个简单的词汇让丘文殊心乱如麻,归程时,他一如既往四平八稳地上了马,面无表情地将马驱向军营内部。
阿南慌慌张张地追上来,说:“丘公子见了王爷,切不可为我说好话。”
丘文殊低头瞥他一眼,眼底的茫然阿南没看到。
阿南说:“您越说王爷会越生气。”
丘文殊看了看前方,又扭头看看,恍然大悟地调转马头,往军营大门而去。
阿南懵了,又追上来说:“您不是打算去见王爷吗?”
丘文殊摇头,迅速离开宁琛所在的军营。
阿南懵了,一路追随丘文殊回了珠府,终于看出丘文殊在感情上是块榆木。为了自己的前途,他拦下丘文殊,着急说:“丘公子,王爷方才误会我们了,您该向他解释。”
丘文殊勉力从晚上要去赴约的恐慌中脱离,垂眸看了阿南一眼,不解地重复:“误会?”
“是啊!”阿南见丘文殊终于理他了,赶紧说,“方才您搂着我,王爷看到了,他生气了。”
“这没没什么。”丘文殊回想了一下,说,“我是教教你写字。”
阿南跳脚了,说:“王爷喜欢您,看到您和别人亲近,他自然要生气啊!”
丘文殊有些黯然地说:“他不,不喜欢我。”
“怎么会不喜欢你!”阿南要崩溃了,说,“孟将军看中王爷的姬妾,王爷大方送了。您上次看中了他的姬妾,他气得将您赶出院。你还不明白吗?”
丘文殊懵了,追问:“我何时看中过他的姬妾?”他从头到尾看的都是宁琛啊!
说罢,丘文殊也懂了,原来是宁琛误会了自己,才将自己赶出去的。
对“鱼鱼之欢”的恐惧暂时被压制在后,丘文殊返身去马房,急切地说:“我要跟他说清楚。”
阿南几乎要喜极而泣,目送丘文殊离开。
而宁琛回了自己营帐后,气得将屏风都抽翻了。
丘文殊对每个人都这样吗?
搂着教这教那,长一张正经的脸,说一嘴轻浮的话!
可恶至极!
宁琛眼睛都红了,甚至等不到入夜,很想现在就去找丘文殊说个明白。
“王爷。”帐外传来孟关的通传,“齐王请辞。”
“那就让他走。”宁琛掀帘大步走出。
孟关跟在后头,不解地追问:“王爷要去哪里?这儿还需要王爷部署……”
宁琛深呼吸一口,陡然压下心中的怒火,转身回了营帐,与众谋士商议至黄昏。
“如此,便这样定好了。”宁琛疲惫地拧着眉峰,说,“由李清负责带人暗中跟着齐王,待齐王在三苗国京露了面,立刻控制齐王,李代桃僵,用他们谈好的筹码和三苗国主签订和谈书。”
“是。”众人领命而去。
宁琛急匆匆回了珠府,甚至没有去城门送齐王。
从戊时等到子时,又从子时静坐到卯时,丘文殊整夜都没有来赴约。
宁琛等得心都冷了,让丘文殊自己来,是想给他留点体面。既然他不要,那就算了。
随侍按往常的时辰进来给宁琛梳洗时,宁琛冷声吩咐随侍:“去后罩房,把丘文殊抓来。”
随侍愣了愣,说:“王爷,丘公子不是在这儿吗?”
宁琛气笑了,轻声问:“你整夜在这儿值守,丘文殊在不在这里你还不知道吗?”
“昨晚守夜的不是奴奴才……”随侍被宁琛这么一问,整个人也糊涂了,说道,“是丘公子的小厮在外头要人,奴才一时糊涂,以为在这儿呢。”
宁琛猛地一愣,霍然起身,问:“你说什么?引泉在外头要人?”
“是是的。”
从知道丘文殊失踪到明确被齐王所虏不过三刻钟,宁琛整装待发,要亲自去救人。
孟关衣服都没穿好,跑来院里拦宁琛:“王爷,这个时候切勿打草惊蛇!”
引泉推搡孟关,红着眼睛喝道:“什么打草惊蛇!我家少爷的命呢!”
“你怎么这么蠢!齐王既然费心抓了你家少爷,就不会贸贸然将他怎么样,”孟关指桑骂槐,“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齐王安然无恙到达国京,等我们取代了齐王,你家少爷得救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引泉叫孟关骂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哭着问:“你如何保证我家少爷的安全?”
“我们自然——”
“让李清留守珠府,本王亲自带人跟着齐王。”宁琛转念间已然下了决定。
孟关愕然,愣了一会儿才又追上宁琛,说:“王爷,您不能去。三苗人恨您入骨——”
“朝廷要与三苗和谈,派出齐王这个亲王作为和谈使者,以表和谈的决心。”宁琛冷静道,“本王要与三苗和谈,也应亲自前往才是。”
“不不——”
宁琛红着眼说:“不必再说,你留在珠府做后盾。”
蜿蜒的山路上,几列马车颠簸地驶向三苗国京。
马车里挤挤挨挨坐满了十来个人,丘文殊被安置在临窗的位置上。
昨日奔向军营的途中,他被人捂了抠鼻,再醒来,便已经在这马车上了。
经过漫长的一天,丘文殊已然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