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上(153)
“神农堂的人刚刚送信给纪堂主,说莫松暗通不灭宗,日前已畏罪潜逃了。”
第69章 终极复仇之断头
据悉,神农堂三天前得到神秘人报讯,抓捕了一名潜伏在青城县内的不灭宗党徒,此人负责通讯联络,居住地还藏有一些尚未发出的不灭宗与各派奸细的书信,从中搜出了莫松的亲笔信。照内容看,他与不灭宗的暗中往来已持续三年,任务是为他们作医术试验,试验内容都是洗髓、换血、肢体嫁接等极端危险的门类,对象竟是神农堂开设的养济院内的难民。
经过一两天的初步调查,莫松在这三年中至少因试验之故杀害了数百人,养济院人流量大,收容的难民常常来不及统计,失踪者都被他巧妙的掩盖过去,若非神秘人揭发,众人还发现不了这棵精心伪装的大毒草。
事关重大,神农堂辈分最高的长老梁正言亲自赶到峨眉报讯,并带来了莫松通敌的书信,嫌犯本人于事发前夜失踪,估计畏罪潜逃了。
这事陌生人听了只会惋惜,商荣等与莫松有过亲身接触的人却是万不能信,莫松给所有熟人的印象都是温柔仁爱,正直敦厚,哪怕以最挑剔的眼光评价,也很难在他的行止中找出污点,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贤者怎会助纣为虐?
慕容延钊质疑:“该不是弄错了吧?会不会有人冒用莫松的名义与不灭宗私通?以我对莫松的了解,他不会干出这种事。”
陈抟叹息:“很多人都这么想,可神农堂的长老们反复鉴定过那封信,笔迹确是莫松本人的,这点纪堂主也确认了。莫松杀害流民的证据也已找到,在他制药的药房里搜出了十几本手稿,上面记录了各种换头挖心的手术步骤,每一项都配有图纸,不是亲手操作过,是万万画不出来的。”
众人想象那图稿的绘制过程,禁不住寒颤,仿佛冬天突然钻出来舔了舔他们最纤细的神经,浑身皮肤缩水似的收紧了。
商荣脸色严峻得像切割整齐的冰块,咬牙说:“莫松大哥定是中了赤云法师的惑心术。”
惑心术乱人心智,使圣人沦为魔鬼,好人变成恶棍,唯有这点才能解释莫松行凶的原因。
可这解释并不坚实,中了惑心术,人会迷失在混乱的精神世界里,失去思考能力,莫松这三年表现正常,还能从事复杂的医术研究,怎么看都不像没有思维的傀儡。
嫌犯逃逸,又远离案发地,凭空臆断起不了作用。
陈抟说:“这件事对纪堂主打击很大,他已决定明早赶回青城县善后,请梁长老留下代他医治伤者,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心中有数,日后若有莫松的消息一定要尽快通知神农堂。”
不灭宗干了太多坏事,惹得众怒沸腾,武林中人对其党羽抱着宁枉勿纵的态度,看来莫松注定身败名裂,为正道人士协力通缉了。
商荣自幼敬重莫松,难以接受现状,赵霁也一样,师徒俩茶饭不思,双双闷坐房内,越想越纳闷。
“不对,肯定不对,这里面绝对有鬼。”
见商荣猛怕床板,赵霁马上坐到他身旁问:“你也觉得不对劲吧,我老早就想说了,第一个有问题的就是上官遥。”
他和商荣都知道莫松与上官遥关系亲密,上官遥对谁都能下毒手,却不曾害过莫松,可见他对莫松也是有真感情的。方才看他嬉笑如常,全无半点消沉焦虑,难道不知道莫松出事了?他整日陪在纪天久身侧,梁正言来报信,他又怎会不知情?
“要不我们今晚去试探一下上官遥,他再狡猾也做不到滴水不漏,多听他说几句话总会抓住蛛丝马迹。”
商荣眼珠在赵霁脸上来回一睃,冷诮:“今晚你不是要去找你的糖心谈天吗?还有时间干正事?”
赵霁的急迫立马转为窘迫,挠头说:“我和糖心长话短说,完了再去找上官遥。”
他顺理成章想起丢失的玉匣,事到临头,还找不回来,今晚见了唐辛夷就不好自圆其说了。
“你,真的没拿那只药匣子?”
他问话时缩着肩膀,像背着百斤重的龟壳,挨骂前先做好求饶的准备,显见得被逼到了极处。
商荣冷沉沉瞅着他,心中可怜可恨各占一半,忍了忍,替这冤家找线索:“你干嘛只怀疑我?这屋子又不止我一人进出,兴许是乐果儿拿去玩了呢。”
乐果儿好奇心比他俩还重,见不得新奇玩意,家里常被它翻得乱七八糟,得了重要物品必须严厉警告它不准触碰,否则一不留神就会被它顺走。
赵霁猛拍脑门,气恼自责道:“我怎么忘了这茬呢,定是这小混蛋偷去了,这就把它抓回来审问。”
商荣讥刺:“乐果儿又不人,哪能事事听话,这还得怨你自个儿没用,做贼都不如猴子。”
“我哪里做贼了?”
“偷偷摸摸藏东西,不是做贼是什么?”
赵霁错怪人在先,这会儿心甘情愿受埋汰,戴上千锤百炼的厚脸皮,腻着小师父求饶,妄图重修旧好。商荣可没忘记他之前竖眉直眼的凶相,哪能轻易原谅,一掌掀开他,起身抖抖衣衫往门外走去。
慕容延钊正好过来找赵霁,陈抟明天要带他俩下山慰问伤者,有些事得提前安排,本想当跟屁虫的小徒弟便被公务绊住了。
商荣出门后信步闲游,不觉走到师兄弟们的住处,这是个两进的小院落,年幼的师弟们住在后面的三间房,前面四间住着慕容延钊、谢渊亭、韩通,剩下那间原是商荣的,赵霁拜师后他便迁了出去,腾出的房间改由王继恩居住,算来已有一两年没来了。院门口他小时候亲手栽种的石榴树树梢已够到了屋顶,枝头缀满一蔟簇半青不红的小石榴,宛如一群再月光下纳凉的小孩子。
他突发其想,抬脚越过门槛,走进那有些生疏了的故居。
夜幕降临,只有王继恩的屋子亮着灯,其余三个师兄想来还在各司其职地忙碌着。微风撩动檐下的风铃,嘤嘤嗡嗡的细响有如低泣,回音绵绵不绝,仔细一听还真有人在婉转悲啼。
王师弟怎么又在哭?
商荣对王继恩最深刻的三点印象就是:懦弱、胆小、爱哭,前两条是天性里自带的,不好扭转,但随着年纪增长,起码该把第三点改过来,可是这师弟不进反退,这几年越发多愁善感,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动不动泪雾弥漫,师父说他心事重,可能懂事以后更易感怀身世,心下甚是怜惜。
商荣却颇为不解。
说到身世凄惨,我和谢师兄都是孤儿,王师弟只有身体残疾这点比我们惨,可那残疾好像也没多大妨碍,值得他终日自恋自伤吗?
商荣和王继恩不睦,但幼时的情分还在,今日机缘凑巧,听他哀伤哭泣,就想前去劝慰一番。他整日练功不缀,走路不闻声响,来到门前屋里人也未觉察,抬起的手快要敲中门扉,猛听得韩通在里面说话。
“你歇会儿行吗?先把这粥喝了再哭。”
有其他人在,商荣便打消造访的念头,转身时屋内一声碗盏碎响,拖住了他的脚步,又听韩通气哺哺骂起来:“你当自己是大少爷么?这还摔上碗了,惯得你脾气!”
听这口气似要动粗。商荣赶忙回身阻止,巴掌声抢先响起,可听动静这耳光是摔在韩通脸上的。
唯唯诺诺的王师弟居然敢打刁滑的二师兄,莫非病糊涂了?
情况大概真是如此,王继恩打完人后接着哭骂:“谁要你来管我,就让我饿死不好吗?反正我也活够了!”
他骂声凄厉,仿似一根磨烂了的绳子,已经承受不住任何重量。
商荣担心贸然闯进去更要刺激他,慎重起见先凑到窗缝前偷看,见韩通正搂住王继恩,用袖子替他抹泪,王继恩不住扭头躲避却挣不开他强壮的臂膀,后来伏在枕头上,双手掩面拒不理睬。
“你这性子越来越坏了,老说别人不待见你,你自己又何曾待见过自个儿?”
韩通不耐烦的数落,右手却南辕北辙地落在王继恩头上,轻柔抚弄着,看得出他急着安慰师弟,苦于不得其法。
王继恩挥开他的手,垂泪惨笑:“你少假惺惺了,我知道这里没人瞧得起我,我无能懦弱,还是个下贱的废人,师父当初就不该救我,当年我若是死了重新投一次胎,兴许还能比现在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