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上(219)
这种原因就是冰冻。
冰冻能延长食物的保鲜期,可从冰窖里取出的瓜果如不尽快食用,很快会变质,尸体也一样,冰冻中会保持原样,一旦脱离低温环境,腐烂速度将比正常情况下快出好几倍。
商荣觉得这假设可能性很大。
“昨天你说风高畅是被风鹤轩引到湖边的,怀疑那是假的风鹤轩,如果尸体是被冰冻过的,那一切就更说得通了。风元驹杀死风鹤轩,将尸体冰冻藏匿,再让人假扮风鹤轩迷惑大众。最后那几天人们看到的风鹤轩都是假的,这个冒牌货杀死了服侍风鹤轩的仆婢灭口,接着追杀风高畅,又在湖边假装落水,真的尸体事先藏在湖中,以此完成掉包计。因为冰冻后的尸体会融化潮湿,选在湖中作案,刚好能掩盖痕迹。”
苗素点头赞许:“荣哥哥分析得很好,但这也只能说成假设,没有确凿证据。”
赵霁接嘴:“找到那个冒牌货人证物证不就都有了么?”
他巴望商荣回应,答话的只有苗素。
“这还用说?关键是上哪儿找人去?又不能把风元驹抓起来拷问,天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经被他干掉了。”
她说完商荣才轻轻叹气,重整思路道:“我们抓罪犯就跟决斗一样,要做到知己知彼,不如来分析一下风元驹吧。苗小姐,风三爷在神冶门待了二十多年,我们是不是可以找他多了解一些情况?”
苗素说:“我昨晚跟二叔聊了一夜,还陪他清理了火场,他坚信这几天风鹤轩卧病是风元驹操纵的假象,在这之前真正的风鹤轩就已遭了毒手,理由是第一天去探病时他用谎话试探风鹤轩,马上被风元驹打断,如果当时帘帐里的人真是风鹤轩,他会这么着急?”
赵霁说:“可我听太师父说,风鹤轩当时想出帐会客,是太师父主动劝住的。”
他这又是故意说蠢话钓商荣开口,苗素可怜他冷场受窘,再送他一个台阶。
“那叫欲擒故纵,他装病装成那样,客人怎好意思害他劳神?”
“那风鹤轩到底怎么死的?昨天初次验尸,从肚子里逼出很多水,难道真是被活活淹死的?”
“这个更好造假,找一截猪或者牛羊的肠子,用细竹管做两个小嘴,固定在肠子两端,一头塞进死人喉管,一头连着装满水的皮囊,使劲往里面挤水,不一会儿就把胃灌满了。这是古代的一种刑罚,流传很广,好多人都知道。”
苗素帮赵霁顺了好几次话,商荣都没搭理,自觉仁至义尽,不再陪他唱戏拉低办事效率,问商荣。
“荣哥哥,我二叔仔细回忆过最近神冶门的大小事件,都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你也帮忙想想,你们到这儿以后有什么特别的见闻吗?”
商荣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总结道:“说到见闻,最特别的就是那晚看到风夫人的祠堂,我还从没听说过给妻子立祠祭祀的,风夫人的塑像也很精致,听风二少爷说,是风元驹亲手塑造的,和他母亲很像。”
赵霁锲而不舍,?颜直上,抢着说:“风元驹和风夫人通奸,给自己的姘头塑像当然用心啦。”
他热情得如一碗滚烫的浓汤,全泼在雪地上,没冒一个泡。
苗素为他的不识时务无声笑叹,又替商荣打圆场。
“风元驹擅长泥塑雕刻这个我也知道,还有别的事令你印象深刻吗?”
商荣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另外的,就只有刚来的那天,我在半路上拦下一辆受惊的马车,救了神冶门的老仆马叔,当时他驾着驴车回庄,差点和那马车相撞。翻车后车上掉落很多白色的大蜡烛,几乎把驿道塞断了,那个画面我记得很清楚。”
“马叔?是昨天在树林里请我们吃烤鱼山药的马秋阳吗?”
“对,昨天听你说他是曾经的武林名宿,我还想听你讲讲他的事迹呢。”
“我只知道一点,那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块啃不动的硬骨头,干过不少大事,昨天遇见他,晚上我就问了问二叔。二叔说四十年前马秋阳遭人暗算差点丧命,是神冶门的前代门主救了他,还冒险把他藏在庄里,直到他联合帮手复仇成功。从那以后他就退隐归附神冶门。前代门主本欲待为上宾,他坚决不从,只求做个干粗活的杂役,平时连庄门都不进,一直住在庄后的茅草屋里。”
“他是被仇家害成聋哑人的?”
“不不,这点你们绝想不到,马秋阳的舌头耳朵是他归附神冶门以后自己割断刺聋的,没人知道原因,他也始终不说,大家都想不明白呢。”
交流完一席有用无用的信息,米?包子都进了三人的肚子,朦胧的案情令人情绪低迷,干点题外事烦中做乐也不错。进城后,他们来到杂锦班看戏,戏院午时才开,巳时刚过看客和做小买卖的商贩便成群结队聚集,包括那天他们帮助过的卖酸梅汤的老汉。
厚道自立的人通常知恩图报,那老汉见到三个少年忙打开挑担,舀出三碗酸梅汤,洒上干桂花端来招待他们。
三人愉快地与之交谈,苗素随口问:“你知道今天的口技表演排第几场吗?我只想看那个。”
老汉道声:“不巧”,说那口技师傅公孙谦失踪数日,好多人都在找他。
失踪分主动被动两种,总之都不是好事。苗素青睐这门技艺,挺在意此人下落,向老汉深入打听。老汉成日在戏院卖汤,消息灵通,说公孙谦平素未与人结怨结仇,也没有钱财官司纠纷,在戏班里收入颇丰,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照理不该无故失踪,众人怀疑他遭遇意外,已准备报官了。
苗素又问这公孙谦失踪前是否接触过奇怪的人。
老汉也不清楚,就在三人微感遗憾,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时,出人意表的讯息浮出水面。
“前些日子,也记不清是哪一天,我看到公孙先生和神冶门的风二爷在翠微楼吃饭,第二天见面我拿这事跟他寒暄,他却不承认,还一个劲说我眼花认错了。”
少年们相视而惊,商荣追问:“你确定跟他吃饭的是神冶门的风二爷风元驹?”
老汉笑道:“我兄弟就在他们庄上做事,我去找他的时候见过风二爷好几次,哪里会认错。”
商荣又问他公孙谦是哪天失踪的,老汉细细一想,笃定地说出一个日期,正好就是风鹤轩“病倒”的那一天。
这消息如同缆绳,将散浮在脑海中的线索整队集合,一帆风顺驶向真相。
不用再看今天的演出,他们已揭开了大戏的围幕,离开杂锦班不远,苗素笑盈盈问商荣:“荣哥哥,我已经知道风元驹在谎称风鹤轩卧病期间,用什么骗术蒙蔽尊师和其他人的眼睛了,你呢?”
商荣自信满满地微笑:“我也想到一个,但不知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赵霁心焦急躁,连声向他们催索答案。
商荣故意卖关子吊着他,对苗素说:“我们分头写下来,看对不对得上。”
二人走向道路两旁,各自用石子在地上写字。
赵霁小蚂蚱似的跳来跳去,没错过一撇一捺,左右地面几乎同时出现了两个相同的字。
“蜡人。”
第99章 乐魔之疑波
蜡烛的原料是白蜡虫或蜂蜡,两种成本都很高,算是个奢侈品,且白蜡烛多用于丧葬典礼,有钱人家也不常使用。商荣等人在神冶门住宿多日,见庄内都用油灯照明,马叔当日购进数千支白蜡单独看来不算可疑,与公孙谦失踪一事结合就能构成一个完整的犯罪假设了。
风元驹是众所周知的雕塑高手,参考风夫人的塑像,他完全有能力制作一个与风鹤轩外表一致的假人,白蜡是上佳的制作材料,可塑性强还容易软化,不比泥巴陶土定性后不易改动,稍微加热即可修整形状和颜色。这恰能解释为什么陈抟第三次探病时看到熟睡中的风鹤轩气色有了明显的好转。
商荣苗素排除易容术这条,是因为以假乱真的人、皮面具很难做,风元驹也不一定请得到这样的高手,即使请来了也不便封口保密,都不及他亲手制作假人替代来得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