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下(130)
符皇后冷笑:“你现在说出来想是认清是非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若能将功补过,哀家不但保你无事,还会论功行赏。”
王继恩及时流出眼泪,战栗求恳:“奴才既然招供,身家性命便全寄托在娘娘手中,一切听凭娘娘调遣。”
符皇后不是见钩就咬的鲁莽人,细心思筹道:“那日商荣对皇帝不敬我也亲眼看到了,皇帝可能早已知道此人的心思,有意袒护他,我若直接进言他必不肯听,况且他眼下一心盼着认这个儿子,定不许旁人对其不利。我不能急于求成,还得依照原来的计划,先让皇帝断了认亲的念头。王继恩供出商荣,证明与他师兄并非一条心,这个人可以用。”
她迟迟不开口,以紧张感消磨对方意志,王继恩了解权贵的驭心术,耐心奉陪,当香炉里的烟雾淡得看不见时,符皇后幽幽一叹:“继恩啊。”
王继恩忙道:“奴才在。”
“商荣虽然尚未做出弑逆之举,但君威不可犯,凡有此念者都其心可诛,哀家若要你大义灭亲,你肯吗?”
王继恩慌乱哭泣,捏住皇后裙角哀求:“奴才告密已算大义灭亲,玄真派有禁止残害同门的禁令,若娘娘要奴才亲手去杀商师兄,恕奴才难以从命。”
符皇后责备:“他是个反贼,人人得而诛之,你就是杀了他也不算违禁。”
王继恩摇头:“商师兄深得家师宠爱,又可能是陛下的骨肉,身后还有赵霁等一干能人撑腰,若杀了他,奴才必成众矢之的,势难活命啊。”
符皇后还没蠢到直接派人灭口,故意用苛刻要求吓唬王继恩,之后再提出相对容易的条件,对方就不会拒绝了。
“哀家知道你善良敦厚,太辣手的事做不出来。但此事关系陛下的安危,说不得得让你狠心一次。如今陛下异常宠爱商荣,即使知道对方的歹念也不忍动手,明日若验得他与商荣真是父子,他可能更要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了。所以,我们绝不能让这一结果成立。”
王继恩小心请示:“那,该如何行事?”
他担心这女人出招不当,而符皇后始终没让他失望。她用身经百战的头脑和超伦轶群的胆量铸造阴谋,誓从那三个叱咤风云的男子手中夺过主导权。
王继恩侧耳听完她的指示,手心当真渗出汗水,紧张的表情里少了些做戏成分。
“娘娘,这计策行得通吗?陛下英明神武,家师和蓝奉蝶也非等闲,奴才怕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符皇后说:“人在熟路上行走常常掉以轻心,他们对你不设防,就是我们最大的胜算。你只要照哀家吩咐的做,哀家保你成功。可万一若是失败了……”
皇后的留白预示着交易时刻正式到来,王继恩绝然答道:“奴才明白,一旦失败奴才会揽下全部罪责,绝不拖累娘娘。”
符皇后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天真,这么大的事哪是你一个人扛得住的,哀家的意思是这事咱们要么不做,做了就必须成功,从现在起我大周朝的国运全系在你身上,若能铲除叛逆,保得陛下周全,哀家绝不相负。”
王继恩欣喜若狂,连忙磕头高声称谢,他顺利实现了与皇后的利益捆绑,越过明日的赌局便可塌上坦荡的青云之路。
商荣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已被当做筹码摆在了赌桌上,第四天早上他朦胧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他久未谋面的师父。
“荣儿,你醒了。”
陈抟欢喜地扶起他,将温热的参汤喂到嘴边。
商荣口干舌燥,先喝下汤水止渴,再推开碗,挣脱他的臂弯,厌恶质问:“你是来为郭荣当说客的?别费功夫了,你们这对骗子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会信。”
陈抟猜到会是这种情形,苦道:“我知道你很恨我们,可就算再恨也不能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啊。”
“他不是我爹!”
“好好,你别激动,现在只靠言语你是不会信的,待会儿蓝教主会来,他有能够验明血缘的子母蛊,验一验就能查出真相了。”
商荣惊疑:“蓝奉蝶?他为什么这么做?”
陈抟摇头兴叹:“十九年前他和你母亲发生过一场纷争,他在那次事故中昏迷了一个多月,九个月后你便出生了,他因此怀疑你是他的儿子,特地培育了子母蛊加以查证。”
他讲述了子母蛊的神奇特性,说:“虫子是不会撒谎的,要是待会儿那蛊虫吸了国君的血之后还肯吸你的,那时你总该相信你们是亲生父子了。”
商荣将信将疑,冷笑:“蓝奉蝶喜欢郭荣,处处维护他,帮他圆谎也不稀奇,我不要验什么亲,郭荣是我的仇人,我要杀了他!”
此地虽说安全,到底还是皇宫,他在宫里高喊弑君,已是杀头的罪过,陈抟忙劝其冷静,此时郭荣正好走到门口,不巧的是同来的还有符皇后。
听到商荣叫骂,符皇后异常窃喜,进门后不等郭荣反应,抢先怒斥:“商荣你好大的胆子,单凭刚才这句话,你便是诛九族的死罪!”
商荣那日见过她,知道她是皇后,想到郭荣先与母亲定情,后又背信弃义屠杀她的亲族,这些年毫无悔过之心,并且与别的女人快活度日,种种无德无义的卑劣行径只能用衣冠禽兽来形容。
指着那表情沉重的男人詈讽:“我的家人早被这伪君子杀尽了,而今要砍头也只得我这一颗,反正有我娘为我报仇,死又何惧?”
符皇后扭头进谏:“陛下,此子反心毕露,即便是您亲生的也不可再留,江山社稷为重,还望陛下三思。”
郭荣抬手止住她的话,言辞冷峻:“待验过亲以后再行处置。”
内外交困,他仍不放弃希望,如果能证实两个人的父子关系,一切都还有转机。
可是商荣不打算遂他的意,怒道:“你以为让蓝奉蝶来帮你撒谎就能蒙住我?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符皇后训斥:“大胆贼子,你当你是珍珠宝贝么?陛下若非念旧情,怀疑你真是他和商怡敏所生,怎会容你这般放肆?”
趁机再向郭荣进言:“臣妾早就想劝谏陛下,那子母蛊毕竟是毒虫,怎能在陛下的御体上试验,现下商荣既然连蓝奉蝶也信不过,臣妾以为待会儿等蓝奉蝶来了,就让他与商荣吸血验亲,若验得他二人不是父子,即可间接证明此人确是陛下亲生。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又冷笑着问商荣:“你母亲在九老洞里刻下她与蓝奉蝶的舞剑图,还在一旁题诗表白,这些事你想必都知道,按说他是你生父的可能性最大,和他验亲你还会坚决反对吗?”
商荣咬牙不答,郭荣是他的父亲,固然无法接受,但如今他同样不愿做蓝奉蝶的儿子。当初他只知道蓝奉蝶辜负了母亲,是个可恶的负心汉,日前得知郭荣与商怡敏有过夫妻之实,再回头看蓝奉蝶的欺骗行为就更为恶劣了。
那贱人心仪郭荣,却又勾引利用我娘,陈抟也是因为迷恋他,才积极袒护郭荣,迫害我娘。上次在苗疆这两个混蛋还发生过那种关系,思前想后真教人作呕。
他脸上的阴影无不在书写仇恨字样,僵持中门外传来蓝奉蝶的声音。
“皇后娘娘的主意没错,在下也想与这孩子验亲。”
蓝奉蝶径直走到郭荣跟前,拱手一揖,这是再会后他头一回正视对方。
“陛下,子母蛊只有一只,而在下实在是等不及了,请您将今日的机会让给我吧。”
郭荣不能拒绝他的请求,而且只要排除了蓝奉蝶,商荣的生父就肯定是他,此时相让不影响结果。
他点点头:“那就依教主的意思吧。”
符皇后接话:“蓝教主,我看商荣也对你敌意深重,你滴血以后得找个人先试验一下,方可取信于他。”
蓝奉蝶请她帮忙挑选证人,符皇后凝神一想,对郭荣说:“陛下,此事结案前不宜声张,以臣妾之见就让王继恩来做这个中间人吧,他算是此事的知情者,又与商荣关系和睦,由他出面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