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下(2)
苗素闯入秋意轩,直接朝商荣所在的客房破门而入,见赵霁光着屁股滚下床也视若无睹,大吼:“荣哥哥快走!赤云法师来了!”
身穿红衣,形如鬼魅,会施展强大的惑心术。对不灭宗稍有了解的都猜得出那就是老魔头本人。
商荣闻言急欲跳起,奈何光着身子,不能离开被窝。苗素抓起他俩的衣裳丢过去,再转身通知陈抟,走到门外陈抟和蓝奉蝶已站在院中。
“苗小姐,你见到赤云老贼了?”
陈抟持剑在手,意欲制敌。苗素跺一跺脚,指着脖子上的血孔说:“那赤云法师的惑心术极其厉害,我方才险些栽了,全靠大师兄解救才捡回一条命。您剑术再高也斗不过他,还是逃命要紧!”
陈抟和赤云交过手,焉能不知他的厉害,可不愿当着蓝奉蝶的面怯敌,正欲说些鼓舞士气的话,赵霁背着包袱滚爬出门,面无人色地喊:“太师父,赤云老狗的惑心术天下无敌,弟子和商荣都曾亲身领教过,那妖术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对付的,我们和他斗只会白白送死!”
商荣也整装跳出,向陈抟进言:“不动明王的《天照经》或能克制赤云的《八荒妖典》,师父,我们快回江宁去找陶姑娘,请她助阵一同对付那魔头!”
他建言献策令陈抟不至丢脸,便收起宝剑,命他和赵霁快去召唤附近的奴仆一道撤离。话音刚落,东面响起轰天骇地的爆炸声,远处高大的清音阁竟像融化的雪人缓缓滑塌,谷中鸟雀群起惊飞,天幕上布满密密麻麻纷涌乱闪的黑点。地上同样不太平,只见蛇虫鼠蚁蜂拥而出,平日势不两立的天敌和猎物混迹一团,组成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
众人不敢停留,每人随手抓了一两个矮奴提气狂奔,蓝奉蝶率先跳上树稍,月色明朗,清晰照出目下发生的灾难附近的树林和建筑正在成片陷落,仿佛被地下怪兽吞噬,剩下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黑坑,漫天烟尘如浓雾席卷整座山谷,不愿让人们目睹这惊心动魄的惨像。
第116章 乐魔之惩戒
地动越来越剧烈,好像一大群地牛正在脚下迁徙,爆炸声,地陷声,建筑垮塌声,植被断折声相互冲撞重叠,碎石横飞,虬枝乱舞,火花大如雪片,浓烟严似黑幕,彰显着大毁灭摧枯拉朽的破坏力。不消一盏茶功夫,这座美轮美奂的世外阆苑便成荒漠丘墟,从此清音不在,仙乐难寻。
淳于安气喘吁吁爬上山谷边的断崖,脚下精心打造的乐园已不复存在,也不知道多少人畜能逃出生天,然而这些他都顾不得了,能保住自己的命已算万幸。
先前他在与赤云的搏斗中启动了地道内所有的自毁机关,又将对方困于水银阵内,一般人纵有九条命也不中用,可那妖人不能以常理推之,除非亲眼看到他粉身碎骨死去,否则永远不能放心。
最保险的办法就是赶紧离开这里,能逃多远逃多远,现在这副容貌也要不得了,必须再做一次换脸术,这次定要做一个赤云认不出来的面孔,哪怕毁容,只求能换来余生的安宁。
可惜卑微的愿望仍旧落空,一道噩梦般的红影冲出浓重的黑雾,直上危崖,淳于安欲逃,下方一股超强吸力拽住他的双腿,霎时间他的脊梁骨像被抽走了,身体不由自主下滑,一只坚硬的手爪捏住他的后颈,鹰拿乌龟似的将其拎起来摔向岩石,他虽未壳碎身亡,也被封住几处大穴,短期内不能再施展内力。
“哼,你这老小儿竟比从前更狡猾了,若非我早已提前摸清你那些密道机关的构造,还真被你算计了。”
赤云闯过若干凶诡阵法,必死陷阱,身上只沾到一点点灰尘,稍微抖抖干净,气定神闲走到淳于安身旁。见他双手死死捂住眼睛,似乎想扣出眼珠,又哆嗦着不敢下手。
“胆小鬼,还是这么没出息,放心吧,我不会对你用惑心术的。抬起头来,我们久别重逢,应该好好见上一见。”
淳于安迟疑地挪开手掌,神态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没有武林高手的从容,像个毫无自尊的小丑,奴颜婢膝爬在赤云脚边,兢悸赔笑:“师弟旧貌换新颜,愚兄也面目全非,见面也勾不起怀旧之情呀。”
他的音色判若两人,竟和那位死去的假宇文渊相似,其实这才是他的本音。
真正的淳于安已顶着宇文渊的脸孔魂归黄泉,而假的淳于安装着宇文渊的灵魂苟活。
背上一沉,赤云的右脚踩上去,附身揪住他的发髻,掰歪他的脑袋,藏在左耳后的细小伤痕就这样暴露了。
“听说换脸术奇痛无比,亏你还能忍受。”
宇文渊遭受羞辱也不敢显示怨恨,依然卑怯假笑:“痛总比没命强,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么?”
“呵呵,贪生怕死到这地步的也只有你了。”
赤云鄙夷地踢倒他,冷笑:“不过你的聪明头脑还是很值得欣赏的,当初我派陆子宸接近你很花了一番心思,你是如何觉察出他的身份的?”
他熟知宇文渊的心理,特意找了个不会武功但音乐天赋极高的聪明人做徒弟,教他乐理琴艺,心术智辩,调、教了两三年才派其出马,谁知刚一上阵就被对手识破了。
宇文渊又何尝不暗中叫苦,两年前他发现被赤云盯梢,陆子宸的出现更令其芒刺在背,深知赤云心怀杀念,迟早会取他性命,便殚精竭虑想出这条偷梁换柱,召回最忠心的大弟子淳于安,让他与自己交换面孔,代为坐镇清音阁。可这终非长久之计,想一了百了除非让“宇文渊”彻底从这世上消失,才能断掉赤云的念想。
于是乎计划升级,“替身”成了“替死”,淳于安是他一手养大的,愿为他肝脑涂地,一丝不苟遵照着他的命令,在今日功成身死。宇文渊牺牲爱徒,自以为能骗过所有人,结果仍旧落入赤云魔爪,功亏一篑。
懊丧失神之际,赤云再次催问,他讪讪答道:“陆子宸受过师弟的栽培,掩饰得再好,也偶有败笔,一次我听出他弹琴的曲风和师弟有相似之处,又悄悄派人调查了他的出身,便觉出破绽了。”
赤云干笑两声,凑到近处低语:“今日你审问他时,说教他弹琴的是个狂违悖无道之徒,这评价倒贴切得很。”
阴狠的语气吓坏宇文渊,当即埋头认错,吭吭哧哧解释:“师弟你误会了,愚兄绝无贬损之意,实在是一时疏忽,用词不当,其实我想夸你狂放不羁,不拘绳墨……”
“哈哈哈,窝囊废,骂你都是浪费。”
赤云又揣他一脚,那神态像在教训一条没用的狗。
“你这么怕我,为何还敢杀死陆子宸?就不怕我找你算账?”
“嘿嘿,我将他关押了许久,师弟若真心救人,还会任由他被我宰割么?”
“一颗无用的废棋,你替我毁掉倒也罢了,可你派那个贱婊、子去勾引商荣又是怎么回事?你不会不知道那孩子是我看上的人吧,以为让淫、妇玷污了他,我就会罢手?哼,这些年你还真学会慈悲行善了。”
宇文渊冷汗不住滴落,用袖子抹了又抹,颤声乞怜道:“是愚兄的错,愚兄不该多管闲事,今后再不敢同师弟作对!”
“你以为你还有今后吗?”
听到赤云森寒的笑声,宇文渊心口冰凉,额头已被对方右掌按住,他魂飞魄散,嘶声惊呼:“慢着!慢着!《朝元宝典》最后一卷我还没有练成,你现在杀了我等于半途而废!”
这话像绳索,将他的命吊在半空,赤云姣好的五官轻微扭曲,无法言喻的恼恨贯穿指尖,在他脸上抓出几道血痕。
“我没看错,五个师兄弟里你是最狡猾的,为了保命,居然能忍住好奇不练那世人贪求的神功。”
宇文渊捂住刺痛的伤口苦笑:“你既了解我,就该知道这世上我最珍惜的还是自家性命,那最后的部分我说什么都不会再练。”
“哼,既然如此,我岂不是更没必要让你活着?”
“不不,很有必要,我可以听命于你为你效力,直到你找到新的代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