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下(52)
赵霁说:“晚辈先来,这位小哥后到,不知为什么要跟我挤一桌,这里是人家的店,晚辈总不能替店主撵客,方才点菜时就跟小二说过了,我们不是一路的,饭钱各算各,不信您问问。”
小二怕他们再生事端打坏店里的物什,急忙作证:“对对对,这两位客官菜是分开点的,帐也是分开记的,所以我才会拦着地上这位收钱。”
景兴平明了赵霁的心意,发言掩护:“我不认识这小兄弟,你们别伤及无辜。”
刁绿海见赵霁身旁的包袱里插着宝剑,知他会武功,不能掉以轻心,追问:“你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
赵霁已编好口供,舌头弹得溜溜转。
“晚辈李富贵,家住益州。”
“你会武功?”
“小时候拜过一个师父,学了几招三脚猫功夫。”
“你来夹江做什么?”
“四处游玩顺道路过,前辈,听说你们要去峨眉山玄真观,那玄真派是蜀地有名的武林门派,晚辈老早想去参观,您能带我去开开眼界么?我这人手脚还算利索,给您跑跑腿打打杂,您也能少操一点心。”
他容貌俊秀嘴甜机灵,很讨人喜欢。刁绿海神气见和,收起铁锤说:“我们是去打架杀人,你不怕死就跟来吧。”
吕辛反对:“事关重大,最好别让来路不明的人掺和。”
轩辕贺讥嘲:“那一千多号人里边来路不明的多了去了,怕他一个小鬼作甚?”
吕辛不能让人笑他迂懦,改口警告赵霁:“你要去的话须得小心,看人动手就躲远点,出了差池我们可不负责。”
不久,众人押着景兴平结队同行,赵霁装出兴高采烈的样子跟在后头,午后来到峨眉山下的报国寺,果见附近游荡着许多江湖客,服色各异,男女老少加起来少说上千人。
群雄在寺外集合,有人提议:“咱们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不能让玄真派说我们师出无名,不如联名写一封信,先派人送上山去,给他来个先礼后兵。”
这主意得到多数人响应,当即选了几个能文善墨的捉刀,须臾写好一篇联名信,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然而在赵霁看来,这伙人不论白道黑道都是沆瀣一气,他摸清敌情,准备赶上山去报讯,敌方正好开始挑选送信人。
这差事费力不讨好,甚或危及性命,人们满嘴伸张正义,却没一个愿做马前卒,你推我我推你,也有那好搏名头的家伙乐意去,又因能力不济落选。
大小是代表群侠的使节,总得有点真功夫,不然岂不战局未开就折损士气。
赵霁多了个心眼,自人群中高高跃起,飞鱼穿波似的踩着几个人的头顶跳到阵前,经行之处尽是高手,居然给他顺利通过了。
“晚辈别的不会,轻功还凑合,想接这趟差事。”
他少在江湖走动,在场人都觉眼生,看他出场身手不错,不由得欣赏夸赞。
香山白云寺的妙峰大师是刚刚推举出来的领军人物,他乃有道高僧,也是在场唯一一个无意复仇寻宝的人。十七年商怡敏杀害“祁连神驹”千守义后不久,白云寺主持妙伽方丈也成了她剑下冤魂。妙伽方丈以律严身,内外清净,一生广修善缘,做了许多博施济众的好事,与商怡敏绝无冤仇,却好端端地丧在她手中。
妙峰大师多年来苦思这一因果,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向商怡敏求证真相,弄清她戕害师兄的原由。
见赵霁出阵请缨,问他是哪家的少侠。
赵霁说:“晚辈李富贵,出身益州普通人家,算不上武林中人,这次跟随几位前辈来看热闹,想先去玄真派参观参观,不知大师能不能赏我这个机会。”
妙峰大师怜他年少,好心劝阻道:“此番双方兵戎相见,这封信送上去,玄真派可能先拿送信人开刀,你年纪太小又是无关人士,不值得为此担风险。”
赵霁拍拍胸脯:“您别看我年纪小,凭我的轻功,玄真派的人多半抓不到我。”
他说话就要露一手,正好一只乌鸦自顶上飞过,他一招云鹤冲天接连纵起七八丈高,成功抓住鸦爪,那乌鸦扑腾挣扎,竟不坠落,拖着他滑翔下降,回到原地。
顿时技惊四座,彩声雷动,人们暗中揣测这少年的师承,认定他是某位名家的高足。
赵霁笑问妙峰:“您看凭我的能耐去不去得?”
妙峰合十赞叹:“李少侠轻功超群,诚可担此重任,但凡事多加小心,如果玄真派的人与你为难,你就说你只负责送信,并不与我等为伍。”
他看看天色,判断此刻将近未时,问赵霁几时能抵达目的地,听他说半个时辰足够,又叮嘱:“我们未时三刻出发,酉时前准定能到玄真观,若你不幸遭擒,只须稍作忍耐,人马一到就能救你出来。”
他想着有景兴平在,赵霁就算被玄真派抓住也可交换人质,叫他当时别反抗,免得遇害。
这老和尚是真慈悲还是假慈悲,待会儿才能见分晓,赵霁接过装有檄文的信封,流星一般闪入白皑皑的山色中。
第140章 重出江湖之相认
雪天初晴,蔚蓝穹宇下白雪漫漫无际,砭人肌骨的寒风不间断吹拂,像一把轻轻切割的钝刀子。
今天是玄真派每月一次考核功课的日子,弟子们按惯例到大厅集合,默写本月新学的文章。段化坐在厅上,剥着花生喝着小酒监考,谁敢东张西望,立马挨训。
陈抟推门而入,扑面一股炭气,见段化在脚边生了个小火盆,盆内堆满红彤彤的木炭。习武之人不畏寒暑,这老师叔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此刻生火取暖叫人诧异,陈抟想或是老人家年岁大了,昨天半夜被他吵醒受了风寒,忙去请安。
段化说:“老了,骨血不足,今早起床手脚有些僵,这厅上太冷,放个火盆舒服点。”
陈抟内疚:“都怪师侄昨夜鲁莽,惊动您老人家。”
段化挥挥手,顺便将一把花生壳扔进火盆,哔哔啵啵的声响宛若虫群在安静的空气里爬行。
“商荣在哪儿?”
“正在我房内思过。”
“哼,现在才严格约束,怕是晚啦。我看他的心已不在师门,迟早要出去闯祸。”
“……那孩子本质还是好的,就是太单纯才会遭人引诱……”
陈抟想起赵霁这坑蒙拐骗的小流氓就来气,当初真是看走了眼,把一头小狼塞进羊圈,如今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心念刚起,那小流氓狼奔闯入,裹着一身汗水蒸腾出的白雾冲到他跟前。
“太师父!不好啦!”
陈抟以为他又要耍花招,虎脸呵斥:“你已被逐出师门,还回来做甚?”
赵霁跺脚:“外面风传商太师叔躲在玄真派,还有那个什么九州令也到了您手中,这会儿一大群武林人士已来到峨眉山下,计划联手围攻玄真派。景师叔已被他们擒住,弟子脑子转得快,撒谎骗过他们,还被他们选做急先锋,来给您送征讨信,您看,就是这个。”
他掏出信件呈送,陈抟拆阅后大惊失色,段化忙问内容,听他凝重答复:“自在楼、金钱帮等百余门派都集结于此,要我们交出商师妹和九州令。”
段化说:“九州令昨日刚到我们手中,才一天不到这些人怎就追过来了?”
“这里面定有文章,九州令还好说,可是商师妹……”
来者不善,陈抟吩咐弟子们即刻着手防御,朴锐刚一站起便失足摔倒,甘钰宁和阮贤见他昏厥,忙去搀扶,竟然紧跟着晕眩倒地。赵霁没回过神,就见韩通和王继恩相继倒下,段化瘫在椅上面如死灰,陈抟撑住桌沿摇晃,已然经脉受阻,内力尽失。
玄真派上下七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放倒了。
段化咬牙指认赵霁:“定是这小子下的毒!”
赵霁刚一进门,室内人便集体中毒,他有避毒体质,又代表那些门派上山送信,确有可能被收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