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凤虚凰 下(78)
唐辛夷跟随另一位掌门人风风火火到来,目睹屠场般的景象,他煞白的脸转为橘青,目光似惊恐小鱼拐弯抹角游到商荣身上,登时僵直了。
那领路的掌门向众人介绍:“唐堡主说商荣前几天曾去过唐家堡。”
说罢悄悄推他一把,示意他说明情况。
唐辛夷事前也接到了武林盟会的邀请,原定婚后赶来参加,方才路遇几位熟人被引到东马棚,不曾想一来就遇到这等惨事,听说商荣杀害甄兴涛一家,又亲眼看到这凶案现场,不禁昏头搭脑,促急促忙道:“前几天敝人遭人陷害,险些被朝廷以谋反罪论处,多亏商少侠解难才得以脱罪。”
广德方丈忙问:“那他几时候离开贵处的?”
“前日下午。”
唐辛夷言犹在耳,那些奉命去德源镇查访的人恰好匆匆奔来,忍住恐悚报告:“师父,弟子们去到德源镇,那东升客栈上午起火,店主和伙计都被烧死了。”
商荣一阵晕眩,双手牢牢撑住地面,支柱伤残住身躯,他落入了深不可测的陷阱,还亲自打下一堆铁证,估计在劫难逃了。
“那客栈的人多半也是这恶贼杀的,好弄一个死无对证!”
“就算甄盟主一家的死与他无关,现在这些人千真万确都是他杀的!”
“灵虚道长英雄一世,竟死在这种人手里,老天真不开眼!”
“陈抟,你门下混入不灭宗奸细,你居然一直不知情,失察之罪如何论处?”
“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情都难说呢,上次玄真派百年庆典也死了不少人,那时就有人怀疑他们和不灭总相互勾结。”
“他们还包庇窝藏商怡敏,玄真派其实早跟不灭宗串通好了吧,不然怎会有这么多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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质疑声如潮水猛涨,企图冲垮玄真派这座大桥,景兴平又怒又急,跪地恳求:“师父,弟子求您立刻清理门户!”
甘钰宁和朴锐此时也恨透了商荣,跟着跪求,谢渊亭急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这节骨眼上还给师父添乱,赶快退下!”
正要上前拉扯师弟们,韩通抱着昏迷不醒的王继恩跑来。
“师父!您快看看王师弟,他中了剧毒,快不行了!”
现场又是一阵忙乱,医者探脉后说:“这是中了不灭宗的‘朝生暮死’,十二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就没救了。”
广德方丈闻言安抚:“不妨事,‘朝生暮死’用神农堂的‘玉清丹’、五雷教的‘七命培元丸’和天山派的‘天心还阳醪’都能解,快问他们身上有没有。”
这三家门派的人都在场,身边也都带着这三样常备丹药,连忙取出来喂王继恩服下。
韩通痛惜王继恩,愤恨难平地禀报陈抟:“听说王师弟是去给商荣送饭时中的毒,姓商的残害同门屠杀无辜实乃江湖败类,求师父立即将其绳之以法,以正视听!”
景兴平大声附和:“师父,您不亲手惩处商荣,玄真派数百年声誉都将毁于一旦!”
甘钰宁和朴锐也红着眼高喊:“求师父为阮师兄报仇!”
没人求证原因,更没人想听商荣解释,不止外人,同门亦是如此。商荣不由自主想起赵霁当日的告诫,说他人缘不好,迟早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绝境,当时他还对这话嗤之以鼻,结果这么快便应验了。
想到赵霁,他下意识看向唐辛夷,这人来了,赵霁却不现身,是不敢见他还是怕事躲开了?
不管什么原因,此刻不能相见,今生便真的缘尽了。
不离不弃的誓言,总抵不过摧枯拉朽的无常。
苦涩淤积,结出的却是一朵淡笑,在他是绝望,在旁人却是示威。
自在楼的刁绿海率先发出呛人的尖叫:“你们看这小子还笑得出来,他以为我们不敢杀他吗?”
有人接应:“他定是仗着有他母亲撑腰才有恃无恐,若不杀他倒显得我们怕了那妖女!”
“邪不胜正,杀了他给商怡敏和不灭宗一个下马威!”
“陈抟,我们给你面子才让你亲手处决他,你蝎蝎螫螫的,是想拖延时间等着那妖女来救人吗?”
“玄真派勾结魔教,纵虎伤人,应当从武林中除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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涛涛众怒不可抗拒,一边是注定保不住的商荣的性命,一边是玄真派的存亡,陈抟四面楚歌地绝望了。
在场那么多人要将商荣剥皮活剐,与其把他交出去受虐杀,不如给他个痛快。
颤抖的手握住剑柄,威风凛凛的七星剑瑟瑟战栗,不明白主人为何将自己指向爱徒的咽喉。
唐辛夷心中水火相侵:“商荣是我的救命恩人,将心比心,我也该不避危难地加以救护,可他重罪在身,凭我一己之力不但救不了他,还得把自己和唐门全搭进去,而且…而且他若死了,小霁说不定就能死心断念,重新回到我身边……不行!现在想这些真是忘恩负义,商荣救我时奋不顾身,如今他大难临头我又岂能懦弱自保,说不得要尽力一试!”
道义驱使下,他右脚往前迈出一步,正要开口阻止,屋顶轰然巨响,瓦片仿佛鸟群惊飞,天光风雪一齐漏进来,灰暗的景物里闪出一道血样的红光,陈抟只觉罡风压顶,被连续逼退数步,那红光裹住商荣当空一纵,杳然无踪。
眼尖的人看清那抹魅影,大叫:“是赤云老贼!”
人们跳上屋顶,云渺渺,雪茫茫,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休想再捕捉魔头的身影,恼羞成怒大骂:“赤云老贼亲自来救人,姓商的小子果然是他的心腹!”
一时间上百人围住陈抟讨说法,陈抟凝色不言,心头甚是侥幸,商荣这一去吉凶难测,但不管怎么说命还在,只要一息尚存就有可能熬过山穷水尽,熬到柳暗花明。
第152章 重出江湖之窥秘
飞雪连天,群山戴孝,莽莽野林静静沉睡在风雪中,除风声呼啸,四下沉寂如死。
赤云法师云鹤般翩翩降落在雪地上,将重伤昏迷的商荣放在一棵未被积雪埋没的大树根上,摸了摸他的脉搏,放心一笑。
广德秃驴毕竟心肠软,没下死手,震断的筋脉尚可修复,这孩子年纪小,花个一两年调养不算久。
他伸手轻抚少年的脸庞,尽情欣赏这件战利品,无可挑剔的俊美,毫无瑕疵的纯洁,真是越看越自得。
“如今你已成为千夫所指,也认清了玄真派那帮人的自私嘴脸,普天之下只有老夫能够庇护你。”
一位青衣女子鸿毛飘絮般走来,割裂雪幕,撞破罡风,冲坚毁锐地来到他跟前。
“商怡敏,你是怎么找到老夫的?”
“哼,没发现我已经跟踪你大半天了?真是老眼昏花。”
二人神态相似,都是一副狩猎者的姿态。
赤云笑道:“你跟踪老夫做什么?”
商怡敏不喜兜圈子,冷面质问:“别装了,上次去峨眉山闹事的人都是受你挑唆,你派人冒充我在江湖上杀人越货,到处发放假的九州令,究竟有何居心?”
“你都知道啦,十多年不见办事越来越利落了。”
“你也越活越年轻了,戴着那人、皮、面、具是不是能增加自信?”
“哼,可惜性格还是这么不讨喜。”
“哈哈,本性若失,不如投胎。”
“死丫头,当年你大闹天游峰坏我好事,耽误老夫整整十七年,老夫设这个局就是为了抓你。”
“哦?”
赤云料想商怡敏已是他的网中鱼,不妨阐明原委:“老夫早怀疑陈抟知道你的下落,可那小子瞒得紧密,派去跟踪调查的人都被他干掉了,后来他的徒孙赵霁突然学会‘炽天诀’,老夫才断定你就在峨眉山,是以利用那伙蠢材逼你出来。”
商怡敏纳闷:“你想抢夺‘炽天诀’,怎不直接向赵霁下手,他可比我好对付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