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汗水沿着鬓角流淌下来,身底下那点涨疼大大缓解,酒意似乎也随着汗水蒸出去,可他的心还是醉醺醺、飘飘然的。
想要原地变成一只小狗或者一头狮子,绕着他的腿来回奔跑,嗷嗷地叫着让他怜惜自己。
他若宠溺自己,他必然蹬鼻子上脸。
谢漆笑得低头,一手贴在他蝴蝶骨上,隔着他一身可爱的反骨,感受到了充满原始生命力的蓬勃心跳:“可是这仙人的笑话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高骊脑袋后仰,卷毛蓬蓬好似蒲公英,冰蓝的眼睛便像是从北方随风吹来的新火种:“你擅长很多东西,武艺高强,胆色过人,长相美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你就是仙人,你却要以为自己是脚下的泥土,哼。”
谢漆手下一按,力气大了些许,高骊顿时嗷嗷出声,弯下腰来向后倒去,谢漆用身体顶住他,双手顺势摸摸他富有光泽的卷毛,再向上去轻按他头部的穴位。
小时候他是个自大爱咧咧的熊孩子,他喜欢听别人夸他自己,或许现在内心深处也仍然有一个跳脱顽劣的存在,可与此同时,他内心也横亘着一根刺,唯独警惕别人拿所谓的好看皮囊来夸耀他。
很多年前,濒死的喘息和阿娘的闲言刻在脑海里,常以噩梦回顾。
要谨慎,不能相信。
他在霜刃阁的十一年岁月里把自己麻痹好了,不照镜子,不见己身,忘却自己,但见天地。
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明确提及他长相的话,谢漆只是失控了一瞬,很快又稳住了:“殿下现在下边还疼吗?”
高骊瞬间耳朵通红,脸红气喘,羞涩得宛如一个被调戏到说不出话的黄花大闺女。
“殿下不用介意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有情,焉能无欲。”谢漆语气淡然地开导他,“春来时节,万物有躁动,有发乎情难以止于礼的情‖欲萌动,这没什么羞于启齿的。如果还不舒服,我可以用手帮殿下解决。”
“不不不用了!”高骊大着舌头,嗓门先是雷声大,很快又是雨点小,闷闷地委屈抽鼻子道:“我自己可以的。现在,现在消停了,不用的。”
实在是谢漆此刻身上散发着一种普度众生的正气,他不好意思扮猪吃老虎地亵渎下去。
面对这样平静的谢漆,他也不知怎么应对,脑子里搜起求助对象来,恨不得他那位追老婆好手袁鸿快点插着翅膀抵达,他好去取取经。
谢漆非常真诚地夸耀起来:“殿下不愧是殿下,控制力非凡。”
高骊脑子清醒了些,想到了刚才谢漆说的话:“等等啊,你刚才说助兴的东西对你没用,为什么没用啊?”
谢漆自若地回答:“从前在霜刃阁训练过,中招后自行利用典籍,先用内功后制解药,练不好会废,幸好没有终身不举。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和跟着高沅的方贝贝,还有您认识的罗海,以及原太子的影奴张忘,都算是百毒不侵的人。”
高骊懵到张着嘴巴发呆,俄顷,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你们那个霜刃阁好狠。”
谢漆腾出一指弹了他一个脑瓜嘣:“这可是你的祖先开创的。”
他都没说他们还看过房中术,知识储备十分丰富,就为了防止主子们各种防不胜防的意外。
高骊被弹过的卷毛又蓬起来:“你们千锤百炼出来了,就为了保护权贵?”
谢漆纠正道:“还得是保护掌握实权的权贵,殿下生来姓高,也是贵胄,可我们不保护你。直到你被选为新君,事态才转变了。”
高骊眼睛里倒映着他:“如果我没有在七月七到长洛,你我就不会有交集了?”
谢漆替他揉完最后一处穴位,拿出帕子给他擦过额头上的汗珠:“如果殿下没有来,此时我已经死了。殿下救了长洛城,也救了谢漆的命。”
高骊瞳孔放大,炸着头发呆呆地注视着他。
谢漆神情自若,好似如果他没有阴差阳错出现,他当真会在七月七之夜战死。
或者一头撞死。
“好了,殿下现在该洗一洗了。”谢漆朝他笑,“我去打水来,殿下自己在房中洗,洗完换身清爽衣裳睡一觉就好了。”
谢漆说罢要出去,袖口却被高骊攥住:“不用那么麻烦,这宅子里不是有一口澡泉吗?我还没去过,你……陪我去泡泡就好了。”
谢漆一口答应:“那我替殿下找些清爽的衣物。虽然殿下不喜长洛的衣裳款式,但料子都是好的。”
说着他脚下生风去取,高骊坐在原地绑一头炸卷毛,眼睛直勾勾地跟着他,一种抓不住飞鸟的惶惑感像有一只猫爪挠心抓肝。
谢漆挑好衣物转头,看到他呆呆地把头发绑好,笑着打趣他:“没有花开了,现在是花瓣收拢,成了紧闭的花蕊了。”
高骊偏过脑袋摸摸耳朵哼唧:“明明是开花完要结果了。我长这么高,到时结三斤果子,吓死你。”
谢漆笑得弯下腰来:“是是是,吓死我了……”
高骊擦过额头的汗,一见他笑就开心,站起来想走过去,脚步略有踉跄,只见眼前残影一晃而过,谢漆单手抱衣跑到他身边,边笑边自觉地把肩膀递过来。
高骊喜不自胜,假装柔弱不能自理,大手一伸便搭在他肩膀上。
两人去到宅院后方假山环绕的澡泉,地方隐蔽,谢漆吹哨令小影奴清场,此间顿时只剩清风徐来,活水飒飒。
谢漆本想送高骊下去就够了,却也被拉住:“之前听张辽说这里的澡泉热乎乎,泡着有助于调理身体,你的手时常冰凉凉的,我们一起泡嘛?也许就是因为那拉倒的霜刃阁害你身体亏空了,谢漆漆才长不高。”
说别的都罢了,一听身高问题,谢漆立马举手赞成:“有道理,泡!”
于是两人背对宽衣,谢漆坦荡荡,高骊竖耳朵,手都不利索。他想着背后这小家伙平日里恨不得从脚底武装到牙齿,真不着片缕,那得什么样?
哎呀哎呀,不能乱想。
“殿下好了吗?”
高骊三下五除二扒完自己,传家宝刀枕衣上,越看越喜欢:“好啦好啦!我数一二三,谢漆漆,咱们一起下饺子!”
“行……张口闭口都是吃的,不愧是你。”
三声数过,一个像炮仗扎进去,一个像游鱼流进去,同一个池子,水花大不相同。
谢漆被高骊整出的水花兜了满头满脸,热气腾腾的温度惊得他心脏急剧跳动,不知是不是如高骊说的,他确实体温偏低,触碰热度灼灼之物总是不自觉地一惊一乍。
此时的热泉是,高骊不时的触碰也是。
高骊埋头进水里扑腾,快活得将北方塞漠人初次泡水里的激动展现得淋漓尽致,憋到没气了才在池中央冒出脑袋来,闭着眼睛十分多戏地嚷嚷:“哎呀哎呀好深的水,老子要溺水了。”
谢漆笑得身前涟漪不停扩散回荡,掬起一捧水朝他泼过去:“别演了三斤果子!这水只到我肋处,你虽站中间也不深,溺不到你的,别折腾啦,安生点泡着吧。”
高骊纯粹是临到阵前怂了,不敢睁开眼,半玩水半给自己做预警,怕被看出羞赧还把发绳解开,虎虎生风地把卷毛全都打湿,碎发湿哒哒地垂在眼前,遮住了耳朵也半掩了眼睛。
眯着眼瞧过去,谢漆靠在澡泉边缘,仰着脑袋枕在青石上的玄漆刀,眯着眼舒舒服服地泡着,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慵懒散漫。
热泉水汽袅袅,阳光透过假山树篱的缝隙吝啬地照在他半张脸上,缠着他浓密纤长的睫毛,绕着他那颗惊心动魄的朱砂痣,连光都故作若即若离地贪恋他。
高骊只看到他脖子以上露出水面,多的再看不见,可仅仅如此都让人春心萌动和食欲大发,像看到一只误入凡尘的小水妖,艳丽不可方物的容貌和清冷桀骜的气质都让人着迷,想潜过去禁锢他,先一顿急色的囫囵吞吃入腹,再仔细缓慢地细嚼慢咽,听他抽泣或细喘。
谢漆舒服地轻轻哼起小曲来,高骊这才回过神来,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甩甩脑袋狗刨过去,也学他靠在边缘,拿传家宝刀枕脑袋,也跟着他哼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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